因着周励的缠腻,虞真真几日里都没提起精神去见明婕妤,直到过了年,明婕妤连宫宴都没有出席,虞真真这才逼得自己必往承仪宫走一趟。

京城冬日里的晴天,总比夏季还要明媚。大抵是阳光四散在白皑皑的雪上,衬得整个都城都透出别样的光彩。定省后,虞真真并未直接回到徽兰殿,而是往承仪宫去了。

承仪宫尚无主妃,居于衔芳殿的明婕妤的身份已是最高,虞真真忖着,待她平安产子,必会位列九嫔,自然也会得到主妃之位。

衔芳殿立着的宫娥是御前的人,原是周励亲自挑来的。因得了董玉成的话,她早知虞真真会来,只是拖了几日都未见虞真真的身影,不免纳罕。此时远远地瞧见娉婷而来的虞真真,那宫娥总算是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唤了人进去通传,道是虞美人前来探望。

因着这宫娥极有眼里健儿,虞真真甫至衔芳殿,她已是打起了门帘,“虞美人请。”

虞真真自矜地颔首,迈过门槛,步至殿中。

衔芳殿的布置要比徽兰殿精妙许多,殿中陈设,无一不是罕见珍品,大抵因为明婕妤审美格调比较高,是以布置的更是雅致,虞真真不得不为之叹服。

“虞美人。”明婕妤半靠半坐在湘妃榻上,纤苗身段将腹间的隆起衬得十分突兀。

虞真真低眉,上前行礼,“臣妾见过明婕妤。”

“美人不必多礼,皇上已同我说过你会来,因而早早备下了许多美人喜欢的茶点,却不想久候未至。”明婕妤的声音细细柔柔,与她本人娇弱的形象十分符合。

明婕妤发髻低绾,簪了几朵绢花,粉黛未施。兴许是她久病不愈,身子虚弱,因而脸上有着不甚健康的暗黄。幸而她五官精致,饶是如此憔悴的气色,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儿胚子。

虞真真依着明婕妤地吩咐坐在了她下首,仍旧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叨扰婕妤,实非我的本意。”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虞真真目不错珠地盯着明婕妤的表情,只见她颦间弥开淡淡的忧愁,果然是林妹妹范儿。“你肯来探望我,我很高兴,你在我这儿,也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虞真真颔首,试探着道:“婕妤在皇上心中地位非同一般,能为婕妤做伴,也是臣妾的荣幸。”

果然,明婕妤十分惊讶地挑眉,“子勤都同你说了?……啊,是我失言。子勤是皇上的字,我不该这样唤他的。”

“无妨。”虞真真本没有太大的把握,见明婕妤这样直白的表现,便知自己的揣测对了十成十。虞真真心中欢喜,面上却淡定得很,“不过,这并非皇上告诉臣妾的,是臣妾自己猜的。”

“你猜的?”

瞧着明婕妤一脸不可置信,虞真真微作一笑,“婕妤不必紧张,臣妾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皇上倾慕之人,会是什么样。”

明婕妤摇了摇头,偏首道:“我于皇上,早已是过眼云烟。只不知美人从何处猜到……我与皇上的过去。”

“直觉。”

虞真真眉眼里有着自信,明婕妤却是苦笑。“想必是他已在你面前不设防了,皇上若有心瞒你,必不会让你找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的。大概在皇上心中,美人的地位早就跃过我去了。”

“婕妤过谦,皇上待臣妾,不过是玩物罢了。”虞真真虽这样说,却面不改色,仿佛玩物二字对她而言并不是一种耻辱。

明婕妤低头抚着自己的小腹,嘴角一弯,“皇上与世间其他男子不同,他太骄傲,必不会亲口应承你什么。不过美人也毋庸妄自菲薄,我早听说他待你很好,他从来没有宠爱谁像宠爱你一样。”

虞真真并不信明婕妤的话,似明婕妤这样脆弱得只能依赖男子的女人,大概比常人都患得患失,言之如此,无非是因周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比她多罢了。

而其中的理由,其实也简单得很。

“那皇上宠爱婕妤的时候呢?”

虞真真一步步诱导着明婕妤,果然,明婕妤低声道:“他不会宠爱我的,那样容易引人注目,他不想置我于险地的。而我……我也不渴求他的宠爱,能陪在他身边已经很幸运了。”

“婕妤都这样说了,便知皇上偏宠臣妾并非是臣妾本人的缘故,说到底,臣妾也不过是婕妤的保护伞罢了。”

明婕妤闻言,少不得蹙眉,“你不要这样想,你与定修媛、陆修仪是不一样的,我能看的出来,真的。”

虞真真见她固执,并没解释,只是微笑,“婕妤不必可怜臣妾,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臣妾自己虽不能拥有皇上,可见到婕妤与皇上相爱,也是十分高兴的。”

明婕妤微怔,仿佛没料到虞真真会这样说。虞真真起身,坐到了明婕妤的榻沿儿,主动握住了明婕妤一双柔荑,“臣妾虽喜欢一个人,却不一定要独占他。正如婕妤所言,能陪在他身边已是很幸运了。”

“你……”明婕妤有些暗黄的面色上仍透着惊异,与虞真真对视半晌,她方叹道,“你若这样想,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了。难得你我心意相通,我便唤你一声妹妹吧。”

虞真真眉眼弯弯,是鲜有的亲和,“臣妾闺名真真,真诚的真,姐姐唤臣妾真真即可。”

明婕妤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亦是莞尔,“平日见你,总是难以亲近的疏离模样,却不知原是这样温软的性子,你哪里是真真呢,明明是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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