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年节的喜气尚未散去,屋顶上的一些陈旧积雪上,零星的看得见爆竹的红色碎渣。边沿上的冰晶偶尔落下几颗水珠儿,打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地声音。
康熙爷站在窗边,看着手边的那碗红姜糖煮豆,摸了摸胡子,“梁九功,你说朕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梁九功顺了顺拂尘,笑道:“万岁爷您还好着呢,日后若是觉得不对,还能再更改过来。”
“朕自诩看人眼光甚好,却是一直都看不透老九。他小的时候,总是爱四处闯祸,引起朕和他额娘的注意,文不成武不就,照着朕所希望的,长成了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纨绔阿哥;可是后来,他去了广州之后,朕便知道,他的本事,不比他的任何一个兄弟差;再后来,朕觉得可以将这个位置交给他,他却又丝毫不为所动……”
“梁九功,朕的老九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康熙爷取下了挂在手腕上的檀木佛珠儿,他每添一个儿子,便多串上一颗。而第四颗与第九颗,却显得极其的与众不同,有些褪了色。
梁九功笑了笑,“皇上都不知道的事情,老奴怎么会知道了。”
康熙爷回过头去,白了他一眼,“你个老滑头,这宫里头就属你最滑溜。一晃你跟在朕身边都一辈子了,过几天,你和朕一起,搬去畅春园吧。”
梁九功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又站起身来,看了看院子里静静侯立在一旁的身影,轻声的提醒道:“万岁爷,雍亲王在外头侯了很久了。”
“让他进来吧。”
四阿哥站在门帘子外,将大麾递给了梁九功。又在暖炉面前去了周身的寒气,方才缓缓地掀开了帘子,走进了书房。
“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爷挥了挥手,指着那晚还冒着热气的糖豆,和蔼地说道:“老四,天寒,吃碗糖豆暖暖身子。”
四阿哥眼神莫名的看了那碗明显像是小孩零嘴儿的糖豆,坐下用了一口,甜甜地,有些黏腻。陡然之间。他的手一抖,勺子落回碗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如今。你知道朕为什么要选老九了。”
四阿哥喉头一滞,只觉得适才才吃过的糖豆,像是一瞬间全都转换成了苦涩。他为人耿直,在朝中总是得罪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勋贵。
可是老九不同。他终日里笑脸迎人,就算是将别人的荷包掏得一干二净的,都能让对方与他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他说这叫什么?叫商人天生的本事!想到这里,四阿哥紧了紧拳。
康熙爷叹了口气,看到朕的桌案上的那本小册子没有。你拿起来,仔细看看。
四阿哥抬起头瞅了一眼,那本小册子很细心的用锦缎包着。边边角角因为翻阅过多,有些旧黄,一看便是女子用过的东西,还散发出一股子熟悉的香味。
他越是看,便越是心惊。
这分明是当年他们府里头的钮钴禄?云曦的笔记。上面年份事件一一对应,写得一清二楚。
六十一年。康熙爷在畅春园去世,继位者是他,雍亲王胤禛!
……
再后来,他诛杀了八弟、九弟,还将他们逐出了宗族;
再后来,他的儿子弘历即为,他天性fēng_liú,好大喜功,到了他晚年的时候,国库亏空,贪官横行,宫里有头有脸的都是些包衣奴才。
再后来,大清亡国,八国联军侵华,民不聊生
……
他越看越是心惊,这些都是真的么?怎么可能?他一心想要一个清明的大清的,难怪,难怪皇阿玛会选九弟,难怪皇阿玛让他吃豆。
康熙爷看了看他的脸色,点了点头,“这下你知道了。朕希望你们不要兄弟相争,重蹈覆辙。”
四阿哥脸色铁青,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儿子先告退了。”
虽然还有日头,雪却还没有化。偶尔有那么一两块地方,被孩子用雪球扔得乱糟糟的,露出了金色的琉璃瓦。
偶尔有那么一两只乌鸦,蹲在屋尖上,呱呱地叫着。
四阿哥松了松手,大踏步的朝着宫外走去,小厮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一看到他,便急忙迎了上来,恭敬的说道:“爷,咱们可是要回府去?”
“去九阿哥府。”
小厮一愣,没有多言,扬了扬鞭子,马车便稳当当地朝着富亲王府驶去。过不了几日,富亲王便不再是富亲王,而是新的皇上了,那他们爷……
小厮幻想着一会儿富亲王府全武行的场景,手心里直冒冷汗儿,他挪出手来,在衣襟上擦了擦,又挺直了腰杆儿,生怕堕了主子的气势。
……
清雅站在念德堂附近的小林子里,看着昨儿个被蛐蛐烧得有些面目全非的练武场,无语的摇了摇头,虽然下人们已经清理过了,可那股糊味儿,却怎么都消除不了。
宫中的消息传了出来之后,九阿哥府的大门差点儿就要被踏破了,好在她有先见之名,闭府谢客。
如今九阿哥还带着蝈蝈在宫里,等候着康熙爷的召见。小路子已经来报了,说他们到了夜里,要回来用膳。
她拿着手里的剑,轻轻地练了一段木家剑法。这剑一日不碰,都会显得生疏。
“表妹,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清雅听着身后那个冷冽的声音,拿着剑的手一顿,赶忙收了剑势,转过身来,四阿哥身后的夏芒一脸担忧的看着清雅,四阿哥硬是要闯进来,她怎么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