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条宁荣街,繁荣至极,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两个国公府占了一条街,足见其家族庞大,子孙旺盛,人口众多,先时以战功起家,如今传了几代,早转变成翰墨诗书之族。
宁荣二府辈份最高的乃是当日国公爷的遗孀贾史氏,如今虽说太夫人尚在,管家之权却早已落入媳妇王氏手中,眼下正在荣禧堂的暖阁中与自已的妹妹薛姨妈喝茶说话。
论穿戴,姐妹两个差不多,王夫人一心向佛,而薛姨妈却是中年丧夫,颜色上难免素淡了些,姐妹两个寒暄几句,薛姨妈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放在王夫人面前,王夫人打开看时,原来是一串红石榴手琏,心中喜欢,面上不露,因道:“妹妹又破费,这样好的东西留着给宝丫头戴吧。”
薛姨妈笑道:“咱们姐妹两个,还客套什么,这石榴红寓意最好,姐姐托人送到宫里给贵人戴,管保明年给姐姐添个外孙子。”
这话正好说到王夫人心里去了,元春进宫已经十年,本想她得了宠,能提高自已在府里头的地位,不想这十年间毫无建树,一个温婉柔顺喜爱读书的女子,不爱出头,不去争宠,连先帝的边都没挨上。谁想到新君继位不过三个月,竟将元春从一任女史破格提拔为贵人,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家终于跻身为皇亲国戚了。
王夫人抚弄着手琏上的珠子,首饰事小,这东西的寓意却好,心里感激便笑道:“借妹妹吉言,若元儿果真争气,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你这好姨妈。”
薛姨妈手里把玩着手帕,看王夫人对这手链喜欢的什么似的,心里骄傲,尊贵的荣国府二房太太,也未必见过这好东西呢。
“姐姐想法子淘换些好的坐胎药,一并给贵人送了去,趁着还未遴选秀女时怀上龙种,这地位也就稳了。”
王夫人十分赞同,皇上倒有几胎儿子,可惜都没养住,身边最大的尊仪公主今年都十岁了,可皇嗣却没踪影,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一准都急的很,若元春得宠再一举得男,地位还能升一升。
王夫人道:“虽说封了贵人,也不能随意就见家人,还是册封那会子见了一面,说不得还要求老太太疏通关系,在宫里私自相授是要予人口实的。”
“到底是姐姐想的周到,老太太是一品国公夫人,人脉广,听说连太后都礼遇三分呢。”
王夫人对此说词不屑一顾的:“不过是给她三分体面罢了。”
薛姨妈听着话音不对,忙道:“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内幕?”
王夫人见妹妹会错了意,摇头说道:“家里出了贵人,阖府都跟着欢喜,唯独老太太瞧着不那么高兴。”
“这却为何?难道贵人到了年纪放出宫来随便许个人家更好?”
王夫人一提这话气便不打一处来,说道:“妹妹知道,一家子姑侄姐妹,不管多么的才貌双全,也不会复选,老太太这些年在探丫头身上耗费了多少心思,想的便是等她到了待选的年纪送入宫中承宠,元春被封为贵人,老太太的心血可就白搭了。”
薛姨妈默默点头,怪不得姐姐与老太太总是难以真心和睦,这时听王夫人继续说道:“元春出宫,探春过个两三年入宫,老太太打的好如意算盘。”
薛姨妈恍然大悟,接着又道:“虽说姐姐是探春的嫡母,将来也未必能一条心,还是咱们自家的女孩更好,只要贵人生下龙子,姐姐就是这荣国府最尊贵的人。”
王夫人转怒为喜,“这是自然,到时咱们姐妹联姻,只有宝钗嫁过来,才能真正架空老太太,凤丫头虽是个好的,可总归是大房的人,有些事不得不忌讳些。妹妹也算见过好东西无数,到时让你瞧瞧老太太的收藏,那才是真正的富贵。”
薛姨妈心仪已久,早就听说贾府老太太自已有一个小库房,收藏的净是些好东西,可惜从没得见,姐姐也是官宦小姐出身,她即说好,那便一定是好的。
“她一心想把持着宝玉的婚事,把那个病殃子娶进来,这样她的财产便不会落入外人手中,更不会给了我,只要元春在宫里能争得一席之地,我就有能力与老太太抗衡,金玉良缘,咱们散布了这么久,总要有回报的。”
薛姨妈见王夫人一派得意之色,心中对贾母的宝贝也有了些向往,把宝钗许配给宝玉当然是好事,贾家富贵,老太太又只宠着宝玉,将来那些好东西难免都给了宝玉,可遇到这样操控欲极强的婆婆,宝钗将来难免受委屈,这桩婚事还要考量。
“钗儿能嫁给宝哥儿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惜总要过了遴选这一关,明年春天宫中新选秀女,已经登记了宝丫头的名字。”
“那有何难,宝钗只要表现的略差些,必能如了咱们姐妹的心愿,可惜那林丫头年纪不够,否则我就想法子推荐她进宫,那宫里的嫔妃们个个似虎如狼,像她那样的娇小姐,不过几日就得没了性命。”
薛姨妈见姐姐越说越得意,也便顺着说道:“妹妹想,还是贵人更有心计,虽入宫十年未得宠,如今不也熬出头了,若当初真做了先帝的嫔妃,眼下年纪轻轻的便要称太妃,有什么趣,皇上正值壮年那才相配。”
薛姨妈的话越发顺了王夫人的意,王夫人便叫丫头换热茶来,姐妹两个越聊越近乎,一直到有丫头回禀,老太太请太太过去说话,王夫人自打元春封了贵人,常觉得自已在府里地位与日俱增,对贾母的恭敬便不如从前,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