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亭台,雪落西窗。
清寒高绝的长白山巅,水气缭绕的天池澄澈如镜,任谁看了都只觉这是一处人间仙境,不会想到就在大半年前,这里曾遭受了一场灭门之祸——长白山天池派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厮杀。
如今的天池派弟子,只剩下寥寥数人,犹如这矗立在长白山南麓的正殿,在巍峨的雪山上孤影萧瑟。
就在这正殿旁的暖阁里,西窗微斜,窗下一张琴桌茶香氤氲,仿佛是这孤高苦寒之地唯一的一抹暖意。就在这琴桌旁的太师椅上,斜倚着一位年轻公子,手握书卷,闲闲地翻看着上面的蝇头小楷。
公子三十岁左右年纪,穿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袍,犀角玉带,金丝皓袖,藏青色棉布披风,领口围了一圈素白雅致的兔毛。午后的斜阳夹杂着飞雪星星点点洒进窗棂,这不知谁家的公子却犹似不闻,只专心致志地倚着茶香,听着皓雪,丰神俊朗的眉目间,染一袭华贵清绝。
忽然,门外传来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蓝衣公子轻抬双眸,笃笃的敲门声已响起。奇怪的是,脚步虽急,敲门声却是极轻,仿佛怕打扰了屋内的人似的,只听门外一个年轻的女声试探着轻叫,“苏掌门,苏掌门……”
这雍容华贵的年轻公子,正是长白山天池派第三十二代掌门,苏逸风。
苏逸风双眉微扬,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只是指尖轻轻一震,一阵不疾不徐的掌风恰好拨落门栓,门外的女子应声推门而入。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女子,穿一身粉红色夹袄襦裙,目似清漪,神若秋霜,云鬓后秀发如瀑。
苏逸风将手中书卷放下,轻轻悠悠地叫了声,“程姑娘。”
那女子一改在门外时的慌张,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上前禀告,“苏掌门,今日发现凌冰洞异像,洞口附近的冰有融化的痕迹。”
苏逸风微微蹙眉,那一低眸的瞬间,眼中刹那风云迭起,犹如俯瞰整个江湖。
只是那波澜不惊却暗藏汹涌的冷冽目光,却惊得那女子打了个寒战,连忙又加了一句,“寒夜哥哥已赶往凌冰洞探查,让小绕先行一步来禀告掌门,掌门,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逸风似乎略思索了一下,缓缓起身,踱了几步,将要踏出房门的一刻,却又转身,来到靠墙的暖榻旁。程小绕踮起脚尖,隔过苏逸风的肩膀,她看到就在那绢帛丝缎的暖榻上,竟赫然睡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那是一只漂亮到极致的狐狸,毛色比这天池之巅的雪还要白,它蜷缩着,闭目沉睡,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盖住了全身,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
她觉得好喜欢,好想抱一抱它,摸一摸它暖暖的大尾巴,可是这要求她不敢提,因为她看到苏逸风缓步走到榻前,拉过一张锦衾,仔细地盖在那雪狐身上,做完这些,才转身走出房门。
她在身后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上,心中开始打鼓,揣摸不清这位明明像是翩翩公子却又叱咤江湖的年轻掌门,说实话她认识苏逸风也没有几天,若不是天池派出了这等灭门惨案,她也不至于追随昆仑道长柳寒夜千里迢迢从隐居的世外桃源赶来,即便如此,她得到消息时还晚了几个月,她最依恋的那位天池派姐姐云雪晴已命丧敌人之手。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也太令人震撼,以至于天池派的其他盟友还在赶往关外长白山的千里东行路上。
收回纷乱的思绪,她默默跟在苏逸风身后,来到天池北岸的凌冰洞,这里本是前代掌门铸造神兵的石室,却因那一场大战引起雪崩,将原本的石室掩埋,形成了这一处四季不融的冰洞,而如今这凌冰洞,是一座坟,云雪晴的坟。
她来到凌冰洞的入口,踏上地面冰雪融成的涓涓细流,却不敢往前走了,因为她看到苏逸风当先一步进了洞内。听门中幸存的弟子说,掌门隔三差五便会独自一人进入凌冰洞,静坐凝思上小半日,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打扰他。
于是她悄悄退开几步,一转头,看到了昆仑道长柳寒夜的身影,就那么清清雅雅地站在身后,离开昆仑派多年,他早已不再穿道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潇洒素净的白色长衫,双目之中的沉静如这洞中不化的冰凌。
凌冰洞,一盏心灯,彻夜长明。
苏逸风静静坐在洞中石凳上,上空悬挂的冰凌融成水珠滴落,点点晶莹。他的面前,是一副玲珑剔透的冰棺,半透明的棺盖难掩棺中女子清丽的容颜。
这是他的同宗师妹,云雪晴。
那一场大战,他作为一派掌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门伤亡惨重,那种力不从心的无奈,让他几乎窒息在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里,他唯一能够保全的,只有她的尸身。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千里迢迢从天山派将她的尸身完好无损地带回,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将她安葬在这山洞冰棺中,幸存的弟子们唯一知道的是,在那一场大战之后,他们的掌门比往日更沉默寡言了。
凌冰洞外的程小绕望了一眼昆仑道长柳寒夜,从他那原本沉静如水的淡然目光中察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忧心,这忧心显然并非对早已成定局的天池派。
她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寒夜哥哥,你……是在担心陆道长么?”
柳寒夜微微抬眸,遥望西方,倾洒而下的斜阳在他素白的长衫染上一抹带着暖意的柔和金光,他却轻轻叹了口气,“陆师兄得知消息比我们早,本该更早赶到,如今却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