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晦暗得很,连半颗星子也没>
四周则是肆虐开放的曼珠沙华,花似妖爪,猩红若血,以一种狰狞的姿态流淌开去,与头顶那片晦暗的天空交融在一起,是无尽的压抑与荒凉。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这鲜血似的花海里慢慢行走,一面走,一面还需拨开那些及至腰间的花朵。这些花明明红得似火一般,触手却异常的冰冷。
心里似破了一个洞,空落落的,我茫然无措,一总想找个东西来填满心底那个巨大的空缺。
找什么呢?
直到再次拨开一簇彼岸之花,终于瞧见前面的花丛中,一个单薄的人影正背对着我站着,白色衫子在一片红色中,分外惹眼。
我见了那人的背影,心里猛地一跳,紧接着,心底的空缺便被这满溢出来的喜悦所填满。
找到了。
竟在这里。
像再度寻回最为珍爱的宝物,我低低地唤那人的名字:“洛神。”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我便对上了一双幽若深潭的眸子,而她白皙的眉心间点了一点血色朱砂,竟比周围的彼岸花还要鲜艳几分。
她望着我笑了笑:“我要走了。”
“你……你要到哪里去?”
“到对岸去。”
对岸?
我抬眼朝远处望去,瞧见远方现出一条漆黑的河流来,河岸上盘旋着碧色的火焰,仿佛漂泊无依的魂。
那里停着一条船,船头立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支船桨,而他面前是一队身穿白衣的人,那些人个个面无表情,手上挂着黑色的锁链,正在排队等候上船。
我看得浑身直冒冷汗,阻止道:“不要,不要去对岸,那是个……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她仍旧是笑,笑容极淡,对我而言,却仿佛薄薄的利刃。“是么?我听说那是个极好的地方,过了这河,到了彼岸,这一生便再也没有苦涩忧伤了。”
她声音轻得像风一样,接着又低低呢喃一声:“这不好么?”
“不好!”我大声叱责她,“一点都不好!你不要去!”
“不去不行,你听,他们在催了。”
果然,河畔船头那戴着斗笠的人突然往这边大声吆喝了一句,他离得太远,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不理会那人,只是哽咽道:“你要去彼岸,是要忘了我么?”
她有些茫然地瞧着我:“忘了你?”
“这河不能过,你过了这河,去了对岸,便再也记不得我了。”
我说完,她眸子里才显出一丝了然的神采来,苦笑一番,道:“有些事,忘了才好。记得,是件很苦痛的事。”
“记得我,当真是很苦的事么?”
“是啊。”她叹息一声,“我一直记得你,记了十年,不敢忘记,可是你却记不得,这样很不公平呢。”
说罢,她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不要!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眼眶滚烫,越过流血的花丛,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你休想一个人走!”
可是我却抓了一个空。
眼前什么也没有。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当真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花,没有河流,更没有她。
只有一片漆黑,我缩在这黑暗中,蓦地大哭起来。
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似恼非恼的声音,“你这傻子,你跟她走了又如何?还不是姑娘我从死人堆里将你们两个给拖回来。”
这声音极是熟悉,竟然是雨霖婞的声音。
我头痛欲裂,几次三番努力之下,才将将睁开了眼。眼前景象摇摇晃晃,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后,我便瞧见了头顶青竹搭建的床架,上面挂着一顶白色纱帐。
我僵硬地扭过头去,嘴唇干裂得厉害,跟着便看见那个跟我说话的人,果然是雨霖婞。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愣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先前那个原是做梦,现在眼前的雨霖婞才是真的。
不知怎地,瞧见她,我的眼里涩涩的,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雨霖婞依旧是一身如火红衣,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在床榻边上睨着我。
“哟,好歹算是醒了?不再说梦话了么?”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喉咙似堵着什么东西,几乎顺不过气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扫眼过去,床榻边上的竹制小桌上,正搁着半碗喝残的药。
我将目光移回来,又死死地盯着雨霖婞。
“哎,不会当真流血过多,变得傻了吧。”雨霖婞皱了皱眉,倾身上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还是变成哑巴了?”
我被她这一拍,重重咳嗽了一声,顿时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你……我可没下重手拍你,怎么又吐血了!”雨霖婞面色一变,手忙脚乱地将我扶了起来,而我堵在喉间的那口血吐出来,终究舒畅了许多。
我擦了擦嘴角,脑海里似遭了雷击闪电般,又闪出一副画面来。
洛神留给我的最后一面,便是她低下头去,安静睡着的模样。
想到这,我的心里阵阵绞痛,哑着嗓子问雨霖婞道:“洛神呢?”
雨霖婞白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洛神呢。”我不理她,重复了一遍,浑身却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当下只得紧紧地捉住被衾一角,定定地望着她。
“死了。”她桃花眼略略挑起一角,“我说过,她死绝了。”
我看了她很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