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殿。
殿中飘荡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内殿深处,重重帘帐被勾起,龙榻上躺着面色苍白憔悴的明熙帝,眼中已呈现出一种颓败的浑浊之色,显然已时日无多。
榻旁坐着一袭华丽宫装的皇后,妆容明艳,眼角微微上挑,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之情。
她保养得宜的手上端着一个白玉瓷碗,涂着丹蔻的手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搅着碗中浓黑的药,神情颇为闲适愉悦。
搅拌了一会,皇后抬了头,看着榻上的明熙帝,温柔地笑道,“皇上,该吃药了。”
明熙帝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眼中是一种恨恨的光芒,他吃力道,“朕不吃,你把汪忠叫进来。”
皇后翘了翘嘴唇,“皇上,您若不吃药,身子可就好不了了。”
明熙帝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朕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转,谁知道你这毒妇有没有在药里下毒?!”他情绪太过激动,说完又吃力地咳了几声。
皇后笑意不减,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旁的几上,看着明熙帝娇声道,“皇上何出此言?自打您病了之后,臣妾可是一直在衣不解带地照料您,您这么说,可真是伤了臣妾的心啊。”
她的声音本就嘶哑,如今这般故作娇柔地说来,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明熙帝双目变得通红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身子实在太虚弱,撑住床榻的手肘一软,又瘫软在床上。
皇后敛了笑意,冷冷地看着他,“皇上,臣妾劝您不要再白费功夫了,您如今这模样,莫非还想叫人办了臣妾不成?”
见她这般肆无忌惮的模样,明熙帝本就起了疑心的心思愈发肯定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窦晴漪,你是不是给朕下了毒!”
皇后掩唇一笑,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殿中。
笑了一会,她似乎笑够了,这才盯着明熙帝,一字一顿道,“皇上,您还不算愚笨。没错,臣妾是在您的药中给您加了别的料。”
明熙帝又急又恨,挣扎着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皇后也不制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到明熙帝叫得没有力气了,这才懒洋洋道,“皇上,臣妾劝您就别费力气了,您这宫里宫外的人都已经换成臣妾的人了,您就算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明熙帝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又猛烈地咳了几声,等到好不容易将呼吸平复下来,他紧紧盯着皇后,声音中已有了浓重的疲色,“窦晴漪,你给朕下了什么?”
“下了什么?”皇后看着自己猩红的指甲,不以为意道,“无非就是些软骨散还有些慢性毒药罢了,您放心,臣妾会让您走得很安详的。”
她说得这般露骨而大胆,饶是明熙帝有了心理准备,也被狠狠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平息下内心的怒火,“窦晴漪,你为何要这么对朕?”
“为何?”皇后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一声,看着明熙帝冷冷道,“皇上问我为何?皇上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么?臣妾在您身边这么久,可是您可有将臣妾放在眼中?先是谢诗韵,又是梁晓音,您到底把臣妾当做什么人了?平衡君臣关系的棋子么?”她冷笑一声,眼神中露出一丝凄厉而决然的神色来,“谢诗韵是她命大,可梁晓音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明熙帝面色一白,“音儿的事,是你动的手脚?”
皇后嘲讽一笑,“臣妾可不敢居功。您这心上人可谨慎得很,臣妾的人哪能接触到她半分?梁晓音滑胎的事,可是您宝贝女儿的手笔。”
明熙帝首先想到的是萧姝玥,可转念一想,萧姝玥虽然是皇后的亲身女儿,但性子单纯,应该不会做这等事,难道是萧姝瑶?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后,“是宜安?”
“皇上倒是猜得准。不过,您怕是从来没看清过这个宝贝女儿吧,表面上看着恭顺无害,实则内里可是黑得很。你可知道,她曾经多次对明珠郡主下手?”
明熙帝愈发错愕起来,“宜安为什么要害明珠?”
皇后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啜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这一点,宜安可是向你学了个十足十啊。你身为皇上,却对臣子之妻有不轨之心。宜安身为公主,却爱上了自己的亲叔叔,哈哈哈,这可真是讽刺!这皇宫里的人,没一个是干净的!”
明熙帝闻言大骇,又连咳了几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你说什么?!你说宜安……你说宜安喜欢萧煜?!”
“皇上没看出来吧?!你这个宝贝闺女,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怎么会?!怎么会?!”明熙帝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皇上难道就不奇怪,宜安年岁也不小了,您给她看上的人她却一个也看不上?您以为她为何拒绝?是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人了!这一点上,你女儿可是比你都担当得多了。”皇后讥讽道。
皇上已经被气得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气若游丝道,“你这话是何意?”
“宜安喜欢萧煜,所以不愿嫁给其他人。而你呢?看上去对谢诗韵爱得要死要活的,实际上还不是一个个往后宫纳千娇百媚的妃子?!”
“你……你给我闭嘴!”明熙帝气得用手连拍床榻,然而他力气太小,拍出来的声音没有丝毫威慑力。他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皇后,“你这个毒妇,当初朕就不该立你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