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嬷嬷出宫了,除了自己做的衣裳和攒下来的银两以及未央送的物什外,没有带走任何的东西,她对相送的众人说:来的时候洁洁白白,只求走的时候能够干干净净。
宇文赟抱着她久久不肯放手,多年的感情,主仆二人已是母子情深,纵然他亦知道嬷嬷迟早会离开自己,也知未央是出于保护嬷嬷之意,但不舍得总归是不舍得的。
蝶舞自知道宇文赟和未央的真实关系后,笃定的认为这是宇文邕刻意的安排。宫里波诡云谲,各方势力之间暧昧不明,她既担忧未央因收养宇文赟被人利用,更知此子心思有非一般的城府,于是格外上心。
“赟皇子,时辰不早了,嬷嬷该启程了。”蝶舞上前拉开宇文赟,修眸静挑,似是随意在唐嬷嬷眼中落下。
唐嬷嬷向她颔首,离了宇文赟,“郎君以后要听昭仪娘子的话,莫要让老奴在外替您担心。”
宇文赟含泪答应了,唐嬷嬷笑着摩挲了他头顶几下,再看向未央,深深福下,对她说道:“多谢娘子。”
未央伸手虚扶,温言道:“嬷嬷,一路走好。”又是一幅生离的场景,触及心头却无从开口。
唐嬷嬷和众人又说了几句,眼神留念在宇文贇身上,最后看了他一眼,才回身步出肃章门。众人遥看她的马车远远消失在宫闱尽头,蓝天白云四面红墙,总是有人先走一步了。
“娘子,咱们回去吧。”蝶舞在未央身边提醒道。
唐嬷嬷的离宫,让未央无端端竟有些失落,她牵着宇文赟的小手,问他道:“赟儿想去哪里玩?”
宇文赟抹了眼泪,抬眼向她摇头道:“赟儿不去。赟儿跟母妃回宫。”
未央看着他脸上尚且挂着的泪痕,心里不免难过,但见宇文赟犹哭带冷的神色,竟看的她心中无由轻颤。帝王家的孩子总是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更早成熟,尤其如宇文赟从小生活在宫廷斗争阴影之下的皇子,心思更重,只不知这对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赟儿,母妃向你父皇说让你去昭文馆读书怎样?”未央拉着他的手上了步辇,让他靠在自己身边。
宇文赟闻言,想了想。点头道:“赟儿会好好读书,也会好好孝顺母妃。”
未央宽慰一笑,转而向蝶舞问道:“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宫婢叫什么?”
蝶舞跟在步辇旁。答道:“烟儿,奴婢擅自做主赐了她流烟的名字。”
未央哪里会与她计较,笑道:“流烟,流年烟火,是个有意境的名。就让她继续伺候赟儿吧。”
蝶舞答应了,随即又道:“娘子,空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让他们一起去昭文馆如何?”
未央倒还真是把宇文空给忘记了,在她眼里宇文空就像云裳仙子一般的纯洁无暇,他正值这样纯真的年纪。未央打从心底的不舍得他,可帝王家的孩子哪儿能不学的呢?宫里处处荆棘,步步险楚。懂得多便能更容易保护自己。
蝶舞见她抿嘴不答,脸上挂着怅然,知她心意,暗自叹了口气,强笑着说道:“奴婢曾经养过一只猫。可疼爱它了,都不肯放他下地来。谁知十日一久,这猫就事事都依赖着奴婢。呵呵,到了后头竟是连路也不会走了。”
未央闻言掩嘴轻笑,旋即凤眸掠过她的脸庞,怅然道:“罢了,多读些书总归是好的,让他两兄弟一并做个伴吧。”
永巷近中闸门时,巧巧就见到阿史那的步辇自内宫方向出来。最近的几日,阿史那常被招往宣室殿,虽然未央听闻她不过是替宇文邕编写乐谱,但仍然心中有些失落之感。对她而言,棋艺不及独孤月容,乐理不及阿史那,能博得宇文邕宠爱的原因似乎只剩下了这副美貌。
阿史那见到她,在步辇之上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未央亦是回了礼,便见她一行人匆匆而去。
她叹了口气,吩咐蝶舞起行,唤了两声,蝶舞才回过神来,抱歉一笑,领着仪仗缓步前行。未央由后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怔然发呆,记起宇文邕的随口之言,不禁问道:“你刚才在看凌菲?”
蝶舞被她看破,歉然的点头道:“嗯,奴婢一时忘了神。”
“你就那么关心她?”未央知道蝶舞对凌菲格外留心,心想这莫非就是宫人之间的争斗了。“她要是做了大监,你岂非得怄死不成?”
“嗯。”蝶舞随口答道,忽然醒过神来,忙道:“啊,不是的,奴婢干嘛要怄气。”
未央笑眯眯的盯了她半天,凑了凑身子,倚着步辇的阑干低声道:“那你想不想做大监呐?”
蝶舞打了个突兀,这是第二个人问她这问题了,连忙摇头道:“奴婢没有这么想过,娘子莫要拿奴婢玩笑。”
未央见她闪躲,啐口道:“撒谎!你敢说你真没想过?”
蝶舞不肯为外人知晓心意,却也不愿瞒她,讪讪的说道:“想过,奴婢是想做了大监可以助娘子。”
“真的?”未央歪嘴斜飞。
蝶舞猛地点头,“自然,否则奴婢好端端的弄个大监做什么?”
未央失笑道:“做宫人的谁不巴望着那个位置?就算你不是为了我,我也不会怪你,你本就有这本事,无需为了我一辈子都留在昭阳殿里。”她有些无奈的说着,心里是更加的失落,虽说蝶舞嘴上是为了自己,可若真没有那个心思,又怎会闪烁其词。
蝶舞吓了一跳,惶恐道:“娘子说什么呐,奴婢一生都是娘子的人,只要能够留在娘子身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