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回头,凝望她直视远方的眼睛,看她长而浓密的睫羽轻轻扇动,她眼底的神情看不清,然而却能感应到她心底的淡然。
王后,原来也是这般心知肚明。
“昨夜的事还未来得及报!”
“王爷,说什么了吗?”
“心有灵犀一点通!”
俞瑾凝扬眉,目光流转,心似绵软了去。
真好啊!他的意思,是说她想的都与他一样?还是说,他在纵容自己的妻子胡作非为?
不多时,城墙下,沿着街道,已有百姓扶携着浩浩荡荡的过来,有的还有竹筐扛着,用车子推着各种石块砖瓦。
俞瑾凝震惊着,怎么也料不到一句军令下去,幽州城的百姓会这样配合?
心下一喜,她也顾不得安全,从城顶下到二楼烽火台,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有些砖瓦陈旧斑驳,明显是刚从房顶上扒下来的,能这么快就扒了这许多砖瓦送来,相比扒的是自己的房子。
这是真正的毁家以助的义举,幽州城的百姓能这样解囊,令得她心中巨震。
她忽然扬起笑,想着将来与赫炎晋桌前谈欢,她也有了话题,这般震撼的场面,他行军多年,恐怕都见不着的。
一旁的蟾宫足以给她确切的答案,赫炎晋那人城府极深,就算天大的稀奇事也不能让他多动颜色,惟他身边这些人,有时竟这般可爱,实在招她喜欢!
“娘娘,这一把还真赌对了!”
蟾宫唏嘘不已,一向内敛干净的人,这下也顾不上整洁,半个身子撑在外,从熙攘的说话声中,去细细看百姓手中的物件。
“这里,有多少?”她微笑着问道。
“目测,估计有十来吨,而百姓是四分到各城门,还有未到的,恐怕稍后数量统计上来,也有百来吨了!”
“咱们幽州城有多少百姓?”
“将近六十万……”
如此磅礴的数字!
俞瑾凝竟红了眼眶。取材又何必求远?
一时心潮澎湃,她竟做出了连自己都诧异的举动,上前一步,站在梯道口,向着城下的百姓轻轻躬下身去,“俞瑾凝深谢各位父老毁家相助之恩,幽州城若能得以保全,全赖诸位无私功德!我俞瑾凝在此发誓,待敌军退去,定全数赔偿父老们的损失,绝不让诸位无处容身!”
她突如起来的一躬,竟令城墙上下的侍卫百姓都呆住了,一时鸦雀无声,良久才有认识她的侍卫叫喝起来,百姓期期艾艾手忙脚乱的还礼。
城下有人,是扶邦,忽就单膝跪地,仰慕恭谨喊话道,“王后娘娘大福!小民等得赫王爷怜悯少去战祸,如今幽州城被围,那人与赫王爷相去甚远,拆房去瓦算不得什么上阵助战都是分内事,不敢要王后娘娘赏赐……”
众人惊醒过来,纷纷向她打躬,满口赞誉,附和声!
出人意料又引来俞瑾凝一波热泪盈眶,她深深看了眼扶邦,朝他微笑颔首,转身悄然离去拧结成一股绳的震撼,不仅让俞瑾凝整日都狂热得好似浑身充满了动力,就连错过这精彩一幕的瑾心凭描述自个想象也一日好似打过鸡血一般。
白天的一场大雾,夜间下起了零星小雨。
俞瑾凝站在窗前,看着雨丝滴落,青砖地板上氲湿一片,目光有些雾霭。
恐其敌军会趁雨势突袭,百姓们还留在城头,未得空闲,这雨点打下,不知会不会让一些体弱的百姓受凉,她也不免升起些恻隐。
后来听得侍卫来报,蟾宫已让临街铺头的掌柜将商号打开,让百姓就势躲雨,雨停再动工。这时的人们脑中只有保护家园,保护亲人的念想,听说好几处商号都无人看守,然而并未发生任何偷窃引起的骚乱民心所向,便是强大的后盾。
是,她想让百姓入队,补充与俞怀释对敌时的巨大差距!
然而她也很清楚的知道,百姓并未受过训练,或许看着冷意深深的武器还会浑身颤栗,更别说上阵杀敌!
光凭这股胆魄够不够?
够了!
一定够了!
不是因为肆意虐杀性命,不是因为贪图富贵,不是因为要他们报效赫王,而是乱世中搏生存,于征战中救人命!
保佑亲人,保佑幽州城父老,保佑自己可安享晚年。
这就是一支锋利的矛,可以以雄壮激昂的姿态射出,为了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人战斗,遇敌必杀,为我不死!震得飞鸟惊绝,冷风忽顿,吓得敌人破胆,倒退连连细雨如织,密密成网,一道黑影自由在网中穿行,闪过一座座营帐,足下无声。
很快便接近了被围护在正中的大帐,黑影伏身,仔细聆听。
模糊低沉的男声传来,“主帅,这北地气候寒冷,我军将士多南人,不耐严寒,已经有一些士兵受寒,再拖延下去,只怕对战局不利,末将愿请率一支千人队,为主帅做攻城先驱……”
帐顶上的人目光一闪,满面冰寒,高深莫测的望着说话的将士,目光阴鸷。
半响,有人懒洋洋的应了生,却不置可否,顿了顿,问道,“连钧,你怎么看?”
“回主帅,在下认为高将军所言似是大有道理,其实不然!”
一句话引来重重不屑的哼声,“金先生想必定有高见,本将军在这听着了!”
“高将军所言似有讽刺主帅延误时机之意吧?!”
那高将军一怔,语气颇为憋屈,“末将失言,主帅明察,末将万不是那个意思!”
连钧冷笑一声,字字飞快,“主帅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