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到漱芳斋时,遇到了苏晴儿与伍来福等人。
苏晴儿一脸沉默,徒手在被烧成一片灰烬的废墟中寻找着什么。
店门口围着一群人,他们多是听说漱芳斋着火后,赶过来问自己订做的首饰和付的订金怎么处理。结果来了之后听说怀着八个月身孕的掌柜被烧死了,一时愣在店门前,不忍上前打扰。
“晴儿姑娘在找什么?”残月上前问道。明明是想表达关心,语气中却总也少不了几分生硬的气势。
苏晴儿抬眸,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你是来拿订做的首饰么?”为何对她好像没有印象呢?
残月这才记起来,她虽然认得程小野身边的人,他们却不认识她,莞尔一笑,解释道:“我是小野在金陵城中的朋友,听说她出来,特意来看望。”
听闻是小野的朋友,苏晴儿眸中又添几分神伤,“小野她……”不在了三个字卡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潜意识里,她对这个消息很是抗拒。
“我知道,所以想来看看。”残月明白她的心思,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被大火烧黑的楼梯上面:“我可以上去看看么?”
“您请随意。”
“节哀。”残月点头示意,转身向楼上走去。
二楼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模样,几个窗子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个个黑色的窟窿,风一吹,呼啦作响。
残月来到原先放床的位置,县衙来人将尸体带走后,这里便只剩下一片残灰。
她在墙角唯一一处没有被熏黑的地方蹲了下来。如果没有猜错,这地方应该是死者临终前呆的地方,因为有尸体的掩盖,所以墙才没有被烧黑。
捏起边上一抹残灰抿在指尖上,放在鼻翼闻了闻。
忽然,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起身匆匆向楼下走去。
苏晴儿和伍来福还在墙角认真的寻找着什么。她的身后,凌乱的摆放着一些从灰堆里扒出来的物品,有首饰,也有些别的东西,黑乎乎的残月认不出来。
“苏掌柜,您看这是什么?”伍来福从墙根下扒出来一个造型奇特的东西,拿给苏晴儿看。
苏晴儿接过来,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看了一眼又递回给伍来福,“这是一种密封用的盖子,该是在大火中被烧得变形了。”
“哦。”伍来福看是没用的东西,随手将它扔到了地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残月下楼后,将那个密封用盖子拣起来,拿布一包,塞进了衣兜中。
“晴儿姑娘,叨扰了。”残月向苏晴儿微一欠身,出声告辞。
苏晴儿心中有事,也无意挽留于她,随便客套了几句,让伍来福送她出了门。
回去后,残月将那盖子冲洗干净,拿给晓风与月恒看,三人也得出结论,这种密封用的盖子,便是用来封装火油的罐子上用的。因火油密封不好容易泄露,所以都会采用一种特殊的罐子封装保存。
这也印证了晓风提出的,有人利用火油在漱芳斋蓄意纵火的推断。
事情查下去,竟然查找了清月阁打手李三的身上,他在几日前买了大量的火油。可问题的关键是,他在买完火油之后,人便消失了。
真正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流云派人找了几天,也查不到他的下落。月恒几人也查不出李三与漱芳斋有什么过节,事发前,也没人见过李三出现在漱芳斋附近。
线索又断了。
火场发现的死尸在县衙放着,苏晴儿与伍来福去将她领了回来,可是找不到百里玉衍,她不敢私自作主将她下葬。
出事后,房子的主人林伯来过一趟,听说程小野烧死了,他长叹几声,又转身走了,也没提出索要赔偿之类的,只劝苏晴儿几人要节哀。
事情仿佛进到了一个死胡同,百里玉衍愈发感觉事情蹊跷。
深夜,他来到芙蓉巷,漱芳斋被烧得发黑的门口,仿佛黑夜中张开的血盆大口,令人望而生畏。他不相信她死了,所以他不愿去县衙认尸,既然得知苏晴儿将尸体领了回来,他也不愿前来。
他不相信,那个女人就这么带着他还未出生的孩子死去。
垂眸,白皙通透的脸上划落两行热泪。
娘子,就算你不肯原谅为夫,为何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出事那晚,她主动靠在他怀中睡去,他以为她终于肯原谅他的,现在想来才明白,那不是原谅,是告别。
那晚要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事情发生以后,暗影不见了,孟荼也不见了,所以他相信,程小野是活着离开的。
眼睛闭上再睁开,已是一片冷戾之色,“程小野,你逃吧,无论你逃到天涯还是海角,本王一定会把你抓回来。若你肯留在本王身边,便留下,若你不肯留在本王身边,便是本王折断你的羽翼,也要将你留下!”
转身,蓦然离去。
“驾,驾!”官道上,一车马车疾驰而过。
赶车的女子一身黑衣劲装,疾风吹起她的长发,狂飞乱舞。她双眸紧紧盯着前方,目光焦灼而谨慎。“再有两个时辰,我们便能到北宫了。”她对马车中的人说道。
“嗯。”马车中传来女子的应答,声音轻微低沉,片刻便被冲散在风中。
要到北宫了,她的心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追上来,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可是他追来了,又如何呢?
人总是这样,有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