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袁戎長真依徐乞之言收劍坐下,顏戎立面露異色,掙脫了袁戎長壓在背上的手,反一把搭上師兄肩膀,吼道:「袁師兄!你在幹什麼啊!」
袁戎長左肩被捏的發疼,甚至骨頭也喀喀作響,但他並沒抵抗,只將右手輕輕搭上師弟的手掌,道:「你不懂嗎?我們……現在是俘虜啊。」
顏戎立一怔,手頭的力道自也鬆了。
在沒有任何束縛的情況下,以寡俘眾?
世上豈有這樣的俘虜?
這未免太過恥辱!
他一眼狠瞪向徐乞,徐乞神色平和地說道:「你也要弄清楚自己的立場。」
聽了這話,顏戎立傻住了。
但也理解了。
適才的一招交手,就已經揭明了雙方絕對的實力差距,徐乞單單只是坐在那兒,就已經是比任何繩索縛具或刀劍加頸更有效的拘束。
既然不能打,那麼逃走如何?
不,不行。徐乞不靠雙手,就能在接近垂直的峭壁徒步躍上,已展現出他的輕身步法也遠超自身習藝未精的凌雲步。逃不掉。
但……
「士可殺不可辱!」顏戎立怒喝。
「好。」
聲音還未落,徐乞甚至沒有起身,只是右臂一抬,袁戎長眼前便灑落了幾滴鮮紅色的液體。
他回頭,看著顏戎立倒飛出去,飛到仍昏厥著的吳戎見身邊。
他咬著牙,止不住身體的顫抖,但沒有起身。
即使下裾已被自己拳頭流出的鮮血染紅。
徐乞看著眼前袁戎長的反應,道:「你很能忍。」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忍住,明知打不過又逃不了,就只能忍了……
把命搭在一時之氣上,那是最愚蠢的!
但,也不能單單只是忍,至少也要不動聲色地打探出些許情報來。
袁戎長打定了主意,再次正眼看向徐乞,一時之間,呆住了。
徐乞垂下了頸子,緩慢而穩定的些微點著頭,全身呈現了極其放鬆的姿態,甚至比皇甫望以舒緩精神而著名的起手式『大木迎風』還要……
疲軟?
就在這短短幾個呼聲之間,徐乞竟……睡著了!
袁戎長意會過來後,不禁咬緊了牙,心中溢滿了無與倫比的恥辱感!
但在他站起身之前,他面前數丈處,即亦崖邊,響起了一陣陣的踏步聲。
再一次響起。
又有人上來了。
這陣聲響讓袁戎長剎時冷靜下來,他要看看徐乞該如何應對。
又或者可以從中獲取一些訊息。
須臾,攀壁者便自崖邊現出了身影。
袁戎長認得攀壁者。
一眼就認出來了!
雖然很意外對方的出現,但仍自不動聲色,只靜靜地開始用眼神交談。
那人登崖之後,立刻發現了徐乞與袁戎長對面而坐,察知袁戎長的眼神。他放輕了腳步、摒住氣息,緩緩地朝徐乞靠近。
輕輕『喀』地一響。
兩人都繃緊了神經。
而後注意到,原先插在徐乞左腿側袋中的竹棍,掉出了袋外,嚕嘍嚕嘍地滾到了徐乞的右側,右手一展指便能抓住的位置。
袁戎長怔了一下,他很確定徐乞睡著了,沒醒!也沒有任何打呼嚕之外的動作……
那為何裝得牢牢實實的竹棍會掉出來?怎就這麼巧,漏到了他慣用的手邊?
後頭那人又試探性地踏出一步。
徐乞的右手中指隨之抖了一下。
袁戎長一驚,急忙連連搖頭,示意不可再進!
他沒有經歷過、也沒有想像過,但以習武之人的直覺察知了!
徐乞,就是這樣的生物。
他生來就是乞丐。
他自幼便一直過著暗巷中的生活。天亮若討得食,天黑睡時,也要時時保持警覺,以免被其他兇暴的乞丐搶走藏在懷裡、得來不易的儲糧!即便不為糧,也不知會不會倒楣碰到走過暗巷的醉漢、或者毫不講理的巡城吏、沒有同情心的喊更人、餓昏了的野貓野狗……他的生命中,有太多太多必須警戒的存在,有無時無刻持續警戒的必要。他過得最幸福、可以放心睡覺的日子,就只有他初次離開揚州、前往長安路上的那短短數月而已。
而那日子,早已過去了很久……很久。
徐乞,是沒有破綻的。
即便他在你一舉手揮劍便能取下他首級的距離睡著了。
那也絕對稱不上破綻。
袁戎長閉上眼,緩緩擺手,示意登崖人退去。
這一刻,袁戎長真正放棄了在現時點打敗徐乞的任何可能性。
也包括從徐乞身上探查出情報的機會。
他意識到了,強大的武力,也不過是徐乞所擁有的武器之一。
徐乞這個人,本身就是牢不可破的存在。
...
齊雲山.一天門。
此處地勢其實也只是山道,而上方突出一塊由南向北沿伸的巨石,形成貫穿東西的石門。此處自然不是佈兵之所。
不是佈騎兵之所。
倒也不是屈戎玉弄錯了,過了一天門之後,便有一塊十餘丈見方的闊地。雖說要讓數十騎在此處馳騁仍顯狹隘,但也已是齊雲山門至雲崖洞間,最適合騎兵的地點了。
一天門另一個關鍵處,在於其地勢。
趙仁通等人上山之後,走得雖快,卻非全力疾行,便是因一天門的存在。
他判斷,一天門,會有守兵。
或者說,會有門神。
趙仁通自然對此時的孫仁義信心滿滿,但同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