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元庆去木器厂上班了。活儿很累,往电锯上抬木头。木头大的时候,八个人抬,木头小的时候两个人抬。
跟元庆一起抬木头的有一个叫穆坤的酗子,长得很精神,比元庆懈个月,喜欢开一些不分尺寸的玩笑。
一次,穆坤攀着一个姓李的师傅的肩膀,小声说,你妹妹长得真漂亮,是男人看见她**就得硬。
李师傅上火了,要揍他,穆坤跑出去老远,嘿嘿地笑:“我是你妹夫!”
李师傅彻底恼了,拎着一块木板追得穆坤满院子跑,最后在女厕所里揪出了穆坤,一板子敲肿了他的脸。
下班的路上,穆坤对元庆说,李师傅太不给人面子了,弄得我以后在厂里没法混了,元哥你能不能帮我修理修理他?元庆对李师傅也有意见,因为他偌大的个子,抬木头的时候偷奸耍滑,别人都在起身,他只喊号子,腿上不用力气,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不跟他计较,抬木头的时候有他没他就那么回事儿罢了。可是元庆不那么想,元庆想,你他娘的工资拿得比我们多,凭什么不出力?穆坤一说,元庆点了头。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元庆拦住了李师傅:“你凭什么欺负穆坤?”
李师傅当胸给了元庆一拳:“小屁孩子想当侠客是吧?”话音刚落,李师傅就蹲在了地上,浑身抽搐。
当月,元庆没有领到工资,因为李师傅的“蛋蛋”肿成了西瓜,住了半个月的院,元庆的工资做了李师傅的医药费。
元庆不想在木器厂干了,他觉得那个地方很“妖”,不是年轻人呆的地方。
八月份的某天半夜,元庆被一阵接一阵的警笛声惊醒,一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元庆去合家乐餐厅问胡金,昨天半夜那是干什么,怎么跟世界大战要爆发似的?胡金说,严打开始了,警察连夜抓捕那些社会混子呢。元庆不懂,又问,什么是严打?胡金说,严打就是严厉打击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还要从重从快从严,彭真签的命令,报纸上都说了。元庆的心忽然就是一紧:“没咱们什么事儿吧?”
胡金摇了摇手:“有咱们什么事儿?咱们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又没犯法。”
元庆说:“咱们也打过架,还强买强卖来着……”
胡金说:“你别乱说话呀,哪有的事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对小满说,“你跟彬哥还是出去躲一躲吧。”
小满在吭哧吭哧地啃一根黄瓜:“躲他爹那个**呀?我犯过法吗?”
胡金讪笑着点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满哥正人君子,不做犯法的事情,咱不怕警察……”外面蓦地传来一阵警笛声,胡金下意识地往里躲,一怔,又踱了回来,“呵,警察神经了,白天晚上不闲着……”抻着脖子往外看,“这又是在抓哪个呢?”
元庆出门看了看,三辆警车掠过街道,车轮下拽出一溜灰黄的尘土。
小满冲元庆笑了笑:“不用怕,那不是抓你的,你是个老实孩子。”
元庆不理他,问胡金:“彬哥呢?”
胡金愣怔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对呀,彬哥哪去了?小满,彬哥今天怎么没来?”
小满淡然一笑:“没事儿,警察没去抓他。你们就别问了,他这几天不能来了,过几天再来。”
“呵,现在你跟彬哥的关系比我跟他还铁,”胡金嘬了一下牙花子,“这就叫后来者居上啊。得,没事儿就好……小满哥,你也不用跟我‘藏猫儿’,我知道彬哥的意思,不就是估计形势不好,出去躲躲吗?这样很好啊,我还害怕他在这里,警察过来找,影响咱的生意呢。”
元庆问:“彬哥没做犯法的事情吧?”
胡金说:“我没看见他做犯法的事情。可是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做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彬哥这个人很有数,可能是他觉得咱们前一阵子做的那些事儿不太好,有可能被人举报,警察会来‘叨叨’他,先出去躲着了。唉,咱们也仔细着点儿吧,别惹麻烦了。”
胡金刚说完这些话,门外就走进来三个警察:“谁是古大彬?”
胡金迎上去敬烟:“他今天没来,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我是胡金。”
一个警察直接擒住了胡金的手:“找的就是你!”
胡金想要反抗,直接被那个警察别着胳膊摁在了地上,胡金娘们儿似的尖叫:“打人犯法――”
一个警察问呆立在那里的小满:“你是向春满吧?”
没等小满点头,小满的胳膊也被别到了身后,小满挺着脖子反抗,被一个警察蹬着腿弯跪下了。
元庆想跑,一个警察大吼一声:“元庆,跑了性质就变了,过来蹲下!”
三个人姿态狼狈地被押上了一辆停在餐厅不远处的吉普车。
在车上,一个警察拍着元庆的脑袋说:“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学生,放着学不上,跟着这帮徐子瞎闹腾什么呀。”元庆歪头看了看那个警察,感觉面熟,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警察叫魏捷,是他哥哥的同学,悬在嗓子眼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哥,我没犯法吧?”
魏捷推了一把元庆的脑袋:“犯没犯法我说了不算,需要调查,老老实实去派出所交代问题吧。”
小满在座位上挣扎,被魏捷一把揪下来,按着脑袋踩在了车道上。
胡金老实得像只病猫,大气不出一声,缩着肩膀看自己的脚尖。
魏捷踢了他一脚:“你以为你不掏包了就完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