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风了,风扫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这些沙沙的声音接着就变成了雨声,也是沙沙的。
张眼望去,铁窗边撒下的雨线在灯光的映照下就像千万只飞蚊在舞蹈。
梁川拖着褥子,连带着元庆往门边挪了挪:“他***,又下雨,老天爷不欢迎你来呢。”
元庆望了一眼后窗,一道闪电掠过,接着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滚雷。
梁川坐到元庆的对面,摸一把元庆的腿:“完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那我就坐好啊,别吓着你……”元庆清了清嗓子,“今天下午,不,应该是晚上,我去找一个朋友,碰见他跟人打架,我就上去动了手,用一条板凳把那个人给砸倒了……”“慢着!”梁川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向春满?你是不是跟向春满一起犯事儿进来的?”
元庆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川的脾气好像不怎么好,粗门大嗓地吼:“你先回答我!”
元庆点了点头。
梁川一把攥住了元庆的手:“巧,真巧哎!你知道我是谁吗?”见元庆抽回了自己的手,梁川怏怏地耸了耸肩,“我是谁?我是个‘血彪子’我是谁……是这样,我在大七号,就是大龙当‘大头’的那个号儿。晚上刚吃完饭,你同案,就是向春满进去了。大龙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向春满。大龙说,操x的时候也满?他不说话了。大龙问他是卖什么果木的,他还是不说话。大龙火了,上去就打。被向春满一脚放倒了。这下子惹了大祸害……你想,大龙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浑身肌肉块儿,拳头上全是老茧,不小心被人给放倒,脸面上哪能过得去?扑过去就把向春满给摁倒了。那一顿狠揍啊……大龙出了气,不打了,向春满爬起来也不说话,找个墙角睡下了。有人说,他提审的时候听说过向春满的事儿,说他外号叫小满,激战大勇……刚刚蹿出来的‘小哥’,生死不怕,是条好汉的苗头。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就在刚才,向春满把大龙用撕成条的床单勒住了脖子,那个用力啊!肩膀上刚缝的针全裂开了,肉翻出来,血往下淌,他一声不吭,死命地勒大龙的脖子,大龙的眼珠子都翻出来了……号子里一个人也不敢动弹,幸亏武警看见了,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小满最后怎么样了?”尽管小满的脾气元庆知道,也能够想象他干出这样的事儿来不奇怪,但心还是提得老高。
“不知道,估计是被拖出去修理伤口,然后挨‘帮助’去了吧?那时候我正被梁所长‘撅’出来……”
“你怎么了?”
“我不是趁机捞油水嘛,趁着里面乱,我把马桶踢倒,屎啊尿啊灌了一个欺负我的小子一褥子……”
“你也够扯淡的……”元庆刚要再问那边的事情,后窗传来世虎哥的声音:“是不是梁川?”
“呦!世虎老大!你在隔壁呀?”
“嗯,过来三天了。那边咋回事儿?”
“大龙又在他们号儿里‘闹妖’,这次没扎好架子,碰在个茬子上了,差点儿没被人给弄死……”梁川说着,听见后面有异,急转头,“啊哟,班长!没事儿,我没哄监闹狱,我跟隔壁大哥打声招呼呢,没事儿,该忙忙你的。”小窗口上的那双眼睛离开了,梁川吐个舌头,冲元庆一笑,“看见了吧,这就叫混得不是人了。”摇摇硕大的脑袋,低声说,“向春满这是不要命了,没想想这是个什么地方?找死啊。”
隔壁的那个公鸡嗓子又叫了起来:“梁川,没事儿亮亮嗓儿,来首小拜年啊!”
元庆问:“隔壁住着两个人?”
梁川嗯嗯着:“听这意思应该就是两个,一个叫张三儿,一个叫夏世虎,都是严打之前进来的。”
那个公鸡嗓子在催促:“耍你妈的大牌呀梁腚眼儿?唱!不然以后去了大号,捅破你的腚眼儿!”
梁川鼓鼓胸脯,张口就来:“正月里来是新年呀,大年初一头一天啊,家家团圆会呀,哎哟哎哟哎哟哟……”
雨停了,外面的空气挤进监号,监号里弥漫着一股泥腥味。
梁川还在哼哼唧唧地唱歌,元庆已经睡着了。
梦里,元庆在跟他爸爸下象棋,老爷子冷不丁抬起头来:“你去看守所干什么?”元庆哭了:“爸爸,我犯了寻衅滋事罪……”老爷子丢了棋子:“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整天跟胡金他们混在一起……”元庆说:“不关胡金的事儿,是我自己‘作’的。”元庆他爸爸走了,背影渐渐淡化,就像一缕被风吹散的烟。元庆想要追上去,可是他迈不动脚步,两只脚就像被什么东西粘在地上一般。
元庆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双手抓着眼前的空气,大喊:“爸爸,你回来”
铁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梁所长的眼睛出现在窗口上:“不许大声喧哗!”接着,走廊上传来一阵铁镣拖在地面上的声音。
梁川推推元庆,低声说:“我估计是小满过来了,要是大龙过来,不可能不制造点儿声音出来。”
元庆紧着胸口坐起来,侧着耳朵听。脚镣拖地的声音在斜对面的一个监号门口停下了。
梁所长的声音传过来:“好好在里面呆着,养好伤我再送你去大号。”铁门关上了。
元庆踮着脚尖凑到小窗口那边,蔽在门后偷偷往斜对门看,铁门紧闭。
元庆回来,蹲到梁川的对面说:“你是‘老号儿’,有经验,帮我问问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