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不经意的时候亮了,金色的阳光仿佛就在一刹那射进了窗户,走廊上迅速聚集起一阵嘈杂。/|
放完茅,大家一溜排在东墙根下等候开饭,一个个的表情就像食槽边上的猪。
饭车在门口停下了,一只勺子伸进来晃:“几个?”
元庆喊:“表哥,我发到这边来了!”意思是,大腚,该照顾你就继续照顾。
没想,大腚直接把头伸进了大窗口,不看元庆,一个一个地点人头:“一,二,三,四,五……二十四个?”
元庆在心里笑了,大腚够意思,也够精明,里面明明是二十三个人,他硬是给数出二十四个来……回头,心不在焉地数了数,对呀,确实是二十四个,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呢?再数,还是二十四个。元庆疑惑地瞅了瞅藏文生,藏文生不看他,手里抓着一个人的身子,一下一下地摇晃。元庆看清楚了,藏文生抓着的那个人不是人,是一床卷起来的被子,上面盖了一条毛巾被。不觉哑然失笑。
不过大腚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同学刚来这个号儿,你大小也应该给咱扎扎架子嘛……元庆的心里有些不爽。(
后来元庆才知道,大腚昨晚被所长批评了一顿,因为他往已经空了的“反一号”丢了四个馒头。
分完饭,大腚推着饭车往南走,元庆在后面喊了一声:“表哥,问问小满昨晚咋回事儿啊!”
藏文生推倒身边的那个“人”,微微一笑:“君子眼里有小人,小人眼里无君子。”也不知在他的眼里,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大光将多出来的那个馒头递给藏文生,舔着嘴唇说:“藏哥你有能耐。”藏文生接过馒头,满意地一笑,押着吕剧调子唱:“一天三个哟,呀儿依儿呀,一次一个哟,呀儿依子哟……”突然停住,冲全福勾了勾手指头:“老哥,调节调节文化生活呗?”
全福往后缩脑袋:“我不会唱歌。”
藏文生说声“听我的”,大手往前一推,“大刀向”当场就成了雕塑,小窗口上,梁所长的眼睛直卤卤地盯着他。
铁门被打开了,梁所长指着藏文生说:“我知道你以前是个基层文艺战士,可这儿不是搞文艺的地方。”
藏文生点头哈腰:“我这也是怕大家寂寞才这样的,你想,思想那根弦崩了,还不得出毛病?”
梁所长说:“那也不应该大声喧哗,这里是专政机关,”退回去,冲北边招手,“大家进来,不要拥挤。”
元庆这才察觉到原来门口挤满了人,刚才光顾着去听戏了……
一个人抱着铺盖站在门口:“元庆小哥,我来了。”
元庆定睛一看,竟然是张三儿,不觉一笑:“三哥,咱俩有缘分……世虎哥呢?”
张三儿被后面的人挤到了一边:“世虎惨了,案子要重审,昨天分到‘反四’了……操,这个‘二唬头’,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不扛人家大勇三拳的……”拉拉元庆的胳膊,小声说,“昨天下午换号儿,他一听要去大勇那边,吓得小脸蜡黄。我说,你怕他干啥?他说,我就是不喜欢跟那些喜欢暴力的人在一起……以前他不这样啊,他是条好汉啊……不过那都是听他自己说的,我没亲眼看见过……”
“先别说他们的事儿,”元庆打断了张三儿,“昨晚小满在那边跟谁闹腾了?”
“还能跟谁?跟大勇呗。”
“他们俩打起来了?”
“没有,你听我说,”张三儿咽一口唾沫,眨巴着小眼说,“我真佩服小满这小子,他不是一般的‘蔫坏’啊……这不,世虎走了,号儿里就剩下我自己了,我刚想躺下舒坦舒坦,小满就被刘所推进来了。刘所满这个案子很快就结了,在这个号儿凑合几天就去大号……先不说这个。过了一会儿,大勇那边就打起来了,原因好像是世虎进去就装大哥,直接被大勇‘办现’了。小满发现大勇就在南隔壁,捂着嘴笑了好长时间。问他笑什么,他不回答,躺下就睡。晚上,我跟他闲聊,开始他的话挺多的,老是跟我讲三国里的故事,我不想听,就跟他提起你,他说,他很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问他,他不说话了,躺下又睡。半夜,他爬起来,拿着个纸包,对我说,你跟大勇搭个话,就说我打你了,你要巴结他,给他准备了两根烟。我就照办了。大勇让我把烟给他,我就让他把胳膊伸到后窗外面,用一根线拴着那个纸包,给他‘悠’了过去。大勇接着了纸包,打开,破口大骂。你猜咋了?小满包了一块屎在里面……”
“哈哈哈哈……”元庆笑晕了,眼前飘忽着大勇暴跳如雷和小满坏笑着的影像。
“从半夜开始,到我过来,我再也没听见大勇那边有一点儿动静,估计人整个儿气傻了。”
“还不气成‘彪子’了?哈哈……这事儿也就小满能想出来,我都不行。”
“所以呀,小满跟世虎一比,那就是老虎跟蛆的感觉……”张三儿喘一口气,接着说,“早晨放茅,我问一个对门的伙计,你看见世虎是怎么跟大勇打起来的吗?那伙计吐着痰说,呸,世虎整个一根面条,一开始还扎煞着胳膊跟大勇叫板,腮帮子上挨了一拳,没动,紧接着肚子上挨了两拳,一座山似的趴下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操,还吹牛逼要收拾大龙呢,见了大龙不变成屎橛子才怪。”
元庆觉得世虎的形象就像一座山一样在自己的眼前倒塌,不禁一笑:“装逼装过了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