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广蹲得腿麻,直接坐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古大彬醒酒了,问我昨天他都跟我说了什么?我哪敢告诉他?他要是知道我了解他那么多事情,不弄死我才怪我就说,你什么也没说,就说你要回家。古大彬说,回不了家啦……然后就在我家洗了一个澡,换上我过年才穿的那套中山装,用报纸卷着他的那把破枪走了。我追出去问他去哪里?他说,去监狱。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以为他要去找大勇拼命,一想他还在我家住过,我属于窝藏,干脆去了分局,我想先投案再说,谁知道在分局碰上他了……我这一进分局就完蛋了,没怎么审,直接送来了看守所。我一想,完了,我这是老母猪撞门,送肉来了……在后走廊,审了没几天就下了起诉,昨天判了,盗窃,两年……”
元庆问:“你在后走廊见没见过古大彬?”
钱广说:“见过,有一次‘放风’,我跟他还在操场上聊过几句。”
“他跟你说什么来着?”
“没说几句话,”钱广皱着眉头想,“说什么来着?哦……他说,他判不了几年,因为他有自首情节……好像就这句话,后来就说了几句要好好做人什么的。过了几天,我们号儿去了一个跟黄健明在一个号儿呆过几天的小伙计,那个小伙计说,黄健明整天在里面发狠,说出去以后不打谱好好做人了,要重新出山,第一个就拧断古大彬的脖子。号儿里的人都知道,黄健明是被古大彬给咬进来的,古大彬知道黄健明好多犯法的事儿,最严重的一项是,黄健明跟几个人去抢了一个私人赌场,抢了将近一万块钱,还把人从楼上推下去跌残废了……”
元庆摇摇手不让他说了,歪头冲胡金一笑:“他真的不会判多,自首、检举揭发别人,就两条完事儿。”
胡金跟着点头:“对,现在政府奖励这个。咱们庭审的时候还考虑情节呢,咱们情节不恶劣,属于自卫……”
话音未落,有人在外面咳嗽,接着传来大腚的声音:“古大彬判了。”
没等元庆反应过来,小满一步冲到了门后:“几年?”
大腚的声音很急促:“一年,昨天下午判的。哥儿几个,千万别在里面整事儿啊,要严打‘狱霸’了!”
严打狱霸这事儿今天早晨元庆听挂在墙上的小喇叭讲过。小喇叭里说,鉴于各地监狱里出现的各种暴力现象,全国人大下了文件,决定严厉惩处那些牢头狱霸,情节特别恶劣的,可以执行死刑。元庆觉得这事儿离大勇很近,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快意,大勇,你快死吧。
前天晚上放茅的时候,元庆跟大勇照过一面,不是隔着一个岗楼,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开始元庆没看见大勇,大勇在小号那边喊:“彪子,你还活着吗?”
元庆一看喊他的是大勇,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差点儿跌倒:“我他妈杀了你!”
大勇在那边冲他招手:“过来呀孙子,过来爷爷教你怎样打架。”
元庆要往那边冲,被大龙拽了回来:“哪儿的彪子这么猛?”
元庆说:“大勇。”
大龙一怔:“他就是大勇?**,‘逼裂’一个啊,去年我跟小军去找他,连屁影儿都没见着。”
元庆不想说什么,站在厕所里对着一泡屎发狠,大勇,我不报复回来就是你养的!
回到号子,大龙问元庆他跟大勇是怎么回事儿,元庆不想告诉他,觉得那事儿实在掉价。
“想什么去了?”小满转过头来,阴着脸说,“是不是听说古大彬才判了一年,你心里不好受了?”
“他爱判几年判几年,跟我没有关系。”元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你不好受吧?”
“我很好受,”小满往自己的铺位走,顺便踹了钱广一脚,“我他妈好受个###!”
“一年,一年……”胡金的手又摸上了自己的裤裆,“他***,我被人给打成太监了都他妈一年半,他竟然一年?老天爷,你长没长眼啊,你娘了个x的,好人坏人你看不出来吗?”猛地一抖裤裆,“什么###法律?指x糊弄**呢……古大彬,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你***凭什么比我出去得早?”猛然打住,皱着眉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嗯,嗯嗯,不大胆不赢杏核!看咱们谁出去得早……”
“你要越狱啊?”小满哼了一声。
“那是粗人干的活儿,”胡金的烟波一闪,更像个娘们儿了,“俺要当个文明人儿。”
“老实去劳改队打你的劳改吧。”小满别一下脖子,躺下了。
“确实,古大彬确实不讲义气……”钱广凑过来,瞅着胡金红扑扑的脸说,“金爷你说是不是?”
“谁跟谁讲义气?###和蛋子关键时刻还‘两担’着呢……”胡金推了小满一把,“对吧,小满哥?”
“对,我再也不相信什么义气了,”小满掏了一把胡金的裤裆,“大###一根筋,撅起来不认亲!”
“撅不起来了……”胡金跟着躺下了,“雄风不再,逼娼为良了啊,以后弃恶从善吧。”
“这就对了,”小满一笑,竟然说了一句多年以后的歌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