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腚说得基本没错,元庆加刑了,不过不是十八年,是十年,因为前面有流氓罪二年,这次的伤害罪加了九年,总共十一年,合并执行十年元庆算了算,我今年十八岁,十年以后就是二十八岁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青春了年11月底加的刑,期满的话应该是1993年11月底,多么遥远的一个年份啊……那时候,大墙外面还有人认识我吗?我的爹娘还在吗?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举目无亲了。
马队去严管队提元庆的时候,元庆正在扳着指头算1993年的时候,小满应该是多大年龄。
马队站在门口问:“你在算你进来多长时间了是吧?”
元庆说:“小满二十七……”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来提我回中队的吧?”
马队点点头,招呼元庆出来,去值班室卸下元庆的手铐,架一架元庆的胳膊:“瘦成柴禾了……”
外面的风很大,黄沙飞舞,高墙下积了一层厚厚的树叶。
走在回中队的路上,马队说:“你师傅又带了新徒弟,你不用回小马达组了,以后就在值班室值班。”
元庆有些吃惊,去值班室?那活儿应该是队长眼里的红人才干的,我凭什么?
没等元庆问,马队说:“一是你的身体弱,二是你的学历,三是我看过你的材料,你是被逼的,属于一时冲动,你的底子不坏,头脑也灵活……”见元庆没有反应,马队笑了笑,“不要有什么顾虑,政府对你们的改造也是因人施教。你们这批新来的犯人都不错。刘天林有号召力,我们让他担任了劳改积极分子委员会成员,吴军尽管懒懒散散,但他有自己的优势,我们让他担任了组长,他干得还不错,就看你的了。”
轻飘飘地回到中队,马队直接将元庆带到了值班室,指着一张床说:“这就是你的铺位了。”
元庆发现那上面的被褥不是自己的,问:“这是谁的铺盖?”
马队说:“你爸爸来过,因为你被关在严管队,没见上。这套新铺盖是他送来的。”说着,从床底拖出来一个包裹,“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和一封信,你看看吧。你们值班室一共三个人,组长叫孙奎,另一个值班的叫夏世虎,也是新来的。尽管我们政府不提倡拉帮结伙,但是你们要搞好团结,齐心协力维持好狱内秩序,”丢给元庆一根烟,往外走,“不明白的事情可以问孙奎,有什么思想顾虑直接找我。”
元庆的心思不在马队的话里,他在急匆匆地看那封信。
信是哥哥的笔迹,上面说,你放心改造,家里的事情有我。然后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励志的话,什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足有两张纸,最后竟然还有一首诗,后面的一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元庆嗤了一下鼻子,老大,上学少了就是不行啊,那首诗的意境跟咱坐牢的挨不上呢。收起信,元庆翻了翻包裹,里茶叶和几双袜子。
收拾好东西,元庆走到门后挂着的一面镜子前,吃了一惊,里面是一个妖怪模样的人,一边头发是红的,一边头发是黑的,两眼无光,就像有一块落满灰尘的玻璃挡着,脸色白得发青,像看守所里的菜汤,胡子跟鬓角连接在一起,脑袋类似吊在一根黑色的绞索上。
元庆将那面镜子翻过去,嘿嘿两声,突然就想蹲下大哭一场。
外面传来铁栅栏打开的声音,接着响起一阵赶集似的脚步声,元庆估计这是收工了。
有人在高声喊:“大家简单休息一下,各组安排学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