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雨,很小,风吹过,眼前全是雨雾。
跟在马队后面来到接见室那排红色的平房时,雨停了,房檐滴滴答答落雨滴。
接见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元庆的爸爸,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瘦子,元庆顾不上分析他是谁,直盯着爸爸,百感交集。
马队一出门,那个戴着大口罩的人一把揪下了口罩。
胡金?元庆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来了?
“想不到吧?”胡金嘿嘿两声,用一只手挡着老爷子的视线,悄声说,“来的本来应该是扁铲,肖卫东去派出所帮他办的证明,说扁铲是你哥……我知道了消息,花二十块钱买的,”吭吭两声,对老爷子说,“元大爷,你先跟元庆说,完事儿我再说。”
老爷子本来就没有多少话,三两句完事儿,就是说家里挺好的,让元庆在这里安心改造。
胡金知道老爷子的耳边不怎么灵便,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了:“我办了保外就医,具体我就不说了,问题不大,做了个小手术,摘了一个‘蛋儿’去,其他还好,吃药养着这摊烂玩意儿呢,呵……现在合家乐餐厅归我了,我把它改名字了,现在叫明光饭店,就是前途光明的意思。我准备在古大彬出去之前赚足了钱,然后把它承包给别人,承包给谁我都想好了,古大彬出来以后想叨叨的话,沾他一手屎。昨天我去看守所见过小满了,这小子挺好,活儿不累,完事儿就跟你大腚表哥在院子里溜达,跟个干休所的老干部似的。他知道你加刑了,让我给你带个话,不要害愁,好好干,争取减刑什么的……这小子就是没有脑子,那得出多少力气?看我的,我使劲挣钱,用钱砸出你来……”
“别胡说八道,”元庆笑道,“你以为这是旧社会的监狱?党的管教干部,拒腐蚀永不沾。”
“别听那一套!”胡金嗤了嗤鼻子,“谁不是知道谁呀?你别管,看我的好了。”
“那我就不管了……小满不会提前释放吧?”
“估计不太可能,刑期太短,才一年,提前也提前不了几天,反正明年夏天他就到期了。”
“你的饭店那边没有人过去找吧?”
“怎么没有?”胡金呲呲牙,面目有些狰狞,“我怕谁?该进来的都进来了,现在胡二爷就是老大,起码在咱那一片儿是这样。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吴长水那边的一个外号叫大棒子的兄弟过去,先是装喝醉了,砸了我几个盘子,还让我陪他喝酒,我没跟他计较,陪他喝了两杯,临走送给他两块钱让他当路费。这个‘迷汉’还以为我服软了,出门把门口的几个灯笼给我踹瘪了。我安排现在跟着我的几个小弟在后面跟着,走出去半里地,直接让他变成虾酱了……他知道是我干的,再也没来。前几天,三哥……就是跟黄健明一起被咱们‘捂’在刘叔家的那个胖子,他去了饭店,先说了几句好话,然后说,吴长水快要回来了,古大彬答应过黄健明,吴长水回来,就把这个饭店交给他。我说,这事儿我得去监狱请示请示古大彬。三哥说,我知道这个饭店是你的,你开个价,吴长水要买,我说,等长水哥回来再说吧,我跟长水哥亲自谈。三哥知道我是在拿架子,他的身份也不好跟我谈,丢下一句,长水大哥年前过来找你,就走了。操,吓唬谁?来了再说。”
元庆觉得这事儿有点乱,自己也使不上劲,笑笑说:“当心吴长水回来踢你的小jī_jī。”
胡金下意识地捂一下裤裆,裂开嘴笑了:“严打就那么不管用?现在一般人不敢轻易玩暴力了。”
“那也不一定,适当的时候,暴力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
“那是迷汉的想法!”胡金有些较真,“有些装小哥的混混,张口闭口砸这个砸那个,没碰上真玩儿的那是!”
“二爷,你是真玩儿的,呵呵……”
“现在不是,将来肯定是,”胡金冷笑道,“旧社会的上海滩你了解不?杜月笙为什么能当老大?他会打架?就那身板儿,大龙一个可以打他十个!因为他懂得捞钱,懂得利用钱。要想真玩儿起来,就得先学会赚钱,只要你有钱,你就是大哥,打打杀杀的都是迷汉。”
令胡金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他差点儿就成了杜月笙,可是后来他被人彻底砸“沉”了,他不如人家杜大哥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