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闵手里紧捏着那一两银子,感激涕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张行猛的一众哨骑地消失在远处。
随后,他仔细看了墙上的告示。脸上随之浮现淡淡笑容。
心情豁然开朗的陈秀才,满脸憧憬之色地返身向集市走去。
他买了半包米,又去买了二斤猪肉,那屠夫见是他来买猪肉,顿时满脸疑惑。这个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到一次猪肉的穷秀才,怎么今日竟如此阔绰?
屠夫以为陈闵是无聊来消遣他,正欲呵斥,陈秀才急忙亮出手中银两递过去,屠夫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穷秀才,今天哪来这么多银子?
屠夫心下嘀咕,暗疑银子可能有假,仔细验看过后,却发现是成色极足的上好银子,一脸笑容顿时迅速地堆起,他手脚飞快地割下二斤五花肉,用草绳麻利扎好,剪下一小块银子后,殷勤地将剩余银子递回给陈闵。
右手拿着米包,左手拿着二斤猪肉的陈闵,心情极好,腰板前所未有地挺直了,大步向家里走去。
当天晚上,陈闵与母亲徐氏、妻子马氏,难得地吃了一顿带肉的饱食。
二天后,赶做了一身新衣裳的陈闵,黎明即起,揣上妻子蒸的两个面馍,前往雄唐所马耆山面试。
五莲县与马耆山交界,徒步行走的陈闵虽走得慢,也不过三个时辰后便到了。
陈闵方进入雄唐所,立刻就有西壮区镇抚队的军士来查验他的腰牌,陈闵向镇抚队长通报说自已是来面试的,那队长倒也客气,简单问了几句后,便着了一名军士陪他同去马耆山仙女峰下的临时面试场所。
场所分内外两个房间,外面是等待面试的人,里面则是雄唐所的指挥同知李啸在亲自面试。
陈闵入得外面房间,只见里面竟然至少有几十个穿儒衣戴方巾的人在等待。其中有几人虽然穿着儒衫,但神情外表却一点也不象个读书人。陈闵暗想,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来混水摸鱼的江湖骗子之类,毕竟这乱世之中。想找碗稳定的饭碗,实为不易。
陈闵伸长脖子向内房张望,看到那位面目英俊的雄唐所最高指挥官李啸正一脸严肃地听着对面的书生纵意高谈。
书生唾沫横飞地说了很久,核心观点则是,挑动陕西的高迎祥张献忠这些流贼。与辽东的皇太极反目互斗,然后双方决战于塞外,最终我大明坐收渔人之利,成为最后的赢家。
李啸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是,在听到对面的书生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所谓的千古奇策,并且丝毫看不到停顿下来的迹象时,李啸终于开口打断他的话。
“如果叛贼高迎祥与鞑子皇太极都象你想的这样愚蠢的话,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李啸平静地说道。
“大人,如此奇计。不用可惜啊。”书生一脸惋惜,显然意犹未足。
“不要再说了,我找不到愿意把铃铛挂在猫脖子上的老鼠。而且,本官想告诉你管毅,我雄唐所乃是招聘商业司幕僚文员以及学校教师,不是来招张仪苏秦这样的纵横说客。”李啸微笑向他说道。
书生仰天长叹一声:“可恨管某饱读兵书,思得如此千古奇策,奈何无人能用,报国无门,惜哉!悲哉!”
“好了。这位自比管仲乐毅的先生,不用再感叹了,一句话,愿意在我雄唐所当教师或文员的话。就留下,不然,请君再投明主去吧。”李啸已是一脸不耐烦。
管毅脸色黑沉,最终说道:“好吧,我干。”
“很好,下一个。”
说实话。本来,李啸确有从这些人,招一些人为贴身慕僚,甚至引为智囊的想法。在明末,不少将帅身边都有这样的文人幕僚。这些幕僚往往都各有所长,有的文笔好,可以代写奏折,批复公文,出示文告。有的通刑名钱粮,可以帮助将领打理财产物品,有的则懂军机阵战,可以赞襄军务谋划计策。
只是这几天下来,李啸发现,自已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将帅身边的读书人,往往是将领们多年罗致方得,绝非临时招揽便可得来。而明朝真正有本事有智谋的精英书生,早以通过科举爬上或大或小的官位,上位之后加入各种党派开始奋斗仕途,自己这样没根基没门路的小小武将想招揽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想从前几日到现在,自已也记不清面试了多少个号称博学鸿儒,自封孙武再世的书生,甚至还有自称自已有道术有法力,能千里探敌情,能请天兵天将的江湖骗子来忽悠自已。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高谈阔论乃至奇谈怪论,李啸真的很想对他们说一句,各位,如果你们真有偌大本事,还至于来这小小雄唐所混碗饭吃吗?
陈闵远远地看到,这位明朝的管仲一脸悲愤地从面试间出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想不到管某如此高士,竟屈身以为稻梁谋,斯文扫地,复何言之!”
终于,过了一个多时辰,轮到了陈闵。
“原来你就是张行猛所说的陈闵,此番前来我雄唐所,却是想谋何职?”李啸一脸笑容地望着他。
陈闵心下一阵温暖,忙说道:“在下来投,岂敢擅专。但凭李大人量才为用,陈闵得以安身立命一展所学便好。”
李啸大笑,便随意问了陈闵一些经典章句,陈闵对答如流。李啸叹道:“陈秀才出言本份老实,也颇有才学,本官便安排你作学校教师吧。”
“但凭大人安排。”陈闵见自已被录用,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