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拂袖而起:“张伯起,一句失察就完事了么?整件事情,你就毫无责任,这般把自已身事外,你这个兵部尚书,当得如此轻松!”
张凤翼感觉背上冷汗涔涔,他颤声言道:“禀陛下,这段时间以来,臣一直在山西之地督管剿灭流寇的事情,对山东之事,一时未有拂及,微臣之罪,却是难免。陛下若要责罚,微臣毫无怨言。”
崇祯望着一跪于地的张凤翼,心中突觉莫名烦躁,他怒喝道:“惩罚你是小事,现在,如何收场山东之事,方是最为要紧!”
张凤翼闻言抬头,低声禀报道:“陛下,臣反复思虑,今有一言,还是要说与陛下听。”
“讲!”
“陛下,微臣之言便是,小惩大戒,适可而止。”
“哦,这话却有意思,张伯起,你且起身,详细说来。”崇祯的脸上,毫无表情。
张凤翼起身后,目光深沉地缓缓说道:“陛下,眼下大明之中,流寇肆虐,鞑子猖狂,复有孔有德叛军作乱未息,国势如此动荡,岂可再自酿其祸。眼下,登州初定,山东民力已竭,正是急需安稳发展之际,决不能再复增战乱了啊。”
“朕亦知国势艰难,只是,这与对朱大典等人处置有何关系?”
“陛下,朱大典等人是有杀敌冒功的嫌疑,也有不禀明朝廷便出兵攻击李啸的不是之处。但其也有不得已这苦衷。据悉,朱大典等人是查获了一批李啸与流寇勾结的信件,大惊之下,方未禀明朝廷便出兵进攻雄唐所,以期将李啸捉拿问罪。”
“这是何道理,难道仅凭一批来历不明的信件,便可自相攻伐,这将朝廷置于何处,将朕置于何处!”崇祯明显愤怒了,他狠狠地一拳敲在桌子上。
“陛下。朱大典与刘泽清此举莽撞,行事不当,皆当受罚,微臣之意。是希望皇上把握一个合适之度。”张观翼说到这里,脸上黯然之色更加明显。
“你这话是何意?按你所说,那国家法度何在,朝廷纲纪何在,朕。朕竟然不能从重处罚此二人以儆效尤了么?”崇祯愤怒地站起来。
“陛下,臣说句诛心之论,山东已出了一个孔有德,莫要再出第二个孔有德了。”张凤翼说完此句,又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真是岂有此理!”崇祯咬牙喝道,脸上却隐现出悲凉之色。
“陛下,朱大典刘泽清在山东已久,纵被李啸所败,手中亦有重兵,若陛下逼之太急。定要将他们下狱治罪,只怕他们情急而反,步了孔有德的后尘,则我大明复有何可出剿之兵?又从何处筹得剿灭之粮饷?这好不容易平定的山东局势,又复要战乱至何时?请陛下深思啊!”张凤翼说完这段话,不觉悄然落泪。
年轻的皇帝无声地跌坐回龙椅上。
崇祯不是傻瓜,张凤翼将话说到这份上了,皇帝心里也明白,眼下,决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东暖阁中。一片死寂。
“张伯起,那按你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良久,皇帝的声音响起。话语之中,带着隐隐的虚弱。
“皇上,按微臣之意,可将文官朱大典降职调任他处,那刘泽清、刘良佐等武将,仍着统领山东兵马。只不过要分别降官阶,以示惩戒。这样一来,纵他们因为登州克复没有奖赏而心有怨言,也会因为擅自出兵攻击同僚之罪而抵消。如此一来,山东局势可定,我大明便可全力对付流寇与鞑子,以图中兴啊。”张凤翼急急地说完这段话,一时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龙椅上面,长久地没有回话。
许久,上面传下来一个低沉无力的声音:“伯起,你退下吧,你之意,朕已知了。”
张凤翼缓缓退下,离开东暖阁时,外面下起了雨,神情憔悴而疲惫的他,怔怔地站在台阶上,伫望连天的雨幕飘然而落,心下是说不出的酸涩与悲哀。
不多久,朝廷最终的处置决定安排下来了。
朱大典,因不禀朝廷擅自攻伐同僚之罪,贬为福建布政使,降散阶二级,从中顺大夫降为中议大夫。着左副都御史李懋芳继任山东巡抚。
刘泽清,因不禀朝廷擅自攻伐同僚之罪,降散阶二级,从昭毅将军降为怀远将军,为保山东宁靖,暂不外调,继续任山东副总兵一职,统领山东兵马。
刘良佐,因不禀朝廷擅自攻伐同僚之罪,散阶除去,仍任参将一职,其部兵马从山东调往山西,受山西巡抚许鼎臣节制,因其以往与流寇作战得力,以期其戴罪立功。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行动迟缓,办事不力,以至山东局势生变,降散阶一级,罚俸三月,着太监诉责,仍令其掌锦衣卫指挥使司,戴罪立功。
最让朝廷震动的是,首辅周延儒,因为一系列罪名,被勒令革职还乡。
而首辅继任者,则是心思阴鸷,手段狠辣的温体仁。
坐上首辅之位的温体仁,登上首辅宝座两日后,便禀奏皇上道:“陛下,山东之事,可算尘埃落定,只是此事之中,擒得叛军2000余名的李啸,至今未得任何封赏,似有不妥。”
崇祯点点头:“李啸一心报国,前日又因朱大典等人擅自兴师攻伐,确实颇有些委屈他了。那长卿之意,当如何奖赏呢?”
温体仁目光灼灼:“陛下,臣以为,国难思良将,板荡识忠臣,那李啸一心报效朝廷与皇上,杀叛军,击鞑子,实为难得之将才。陛下当潜心笼络,让其感恩戴德,更思为国效力,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