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姑娘如此镇定,碧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吃了一会后,程雪嫣忽然抬起眼,万分镇定的说了句:“他们刚刚没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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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的问题在三个时辰后得到了解决。
小铺打烊,碧彤帮忙清点货物。
生怕损了一文钱的秦曼荷今日没来,可见家里还是一团乱。
偷眼瞅姑娘,姑娘面无表情,只反复点着架子上的几支珠钗……她都点了五遍了。
门开了,冷风卷入。
以往只要是打烊,就什么生意也不做了,而此刻碧彤欣喜的抬起头……她知道姑娘不想回去,不想去面对那些无端的指责,可是……
“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还钱的。”
她便虎视眈眈的看着凌肃走过去。
凌肃拿出一吊钱放在柜台上,程雪嫣面无表情的收了,又数出几个铜板还他:“要是定做长命锁、小银镯还得预交定金。”
凌肃掏了锭银子,足有五两,程雪嫣眼都不眨的收了:“多退少补。”
既是已交接完毕,凌肃却不肯离去。碧彤不知自己是该避该留,她有点摸不准姑娘的心思。
“你……可好?”
那书呆子问起话来都是呆里呆气的。
可能是姑娘也嫌他呆,没说话。
“我听说……只是不能……”
姑娘真是聪明,迅速补好了这两处停顿:“天有不测风云,只是风云总会过去。别人是担心还是幸灾乐祸都是枉然,凡事只能靠自己……”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笑,难道见了你大失常性你才满意?碧彤愤愤的。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程雪嫣抬起眼,眼底不见一丝波澜。
凌肃的心里自正午偶然重逢程雪嫣就一直汹涌澎湃,连熟悉的《孟子》都讲错了两处亦毫不自知,倒是忽的忆起买了首饰没给钱,心潮更为翻滚。及至散了学,便匆匆赶来,可是现在……他对上的是这样一双眼,波动的心海仿佛忽然遇上了千年寒冰,最终化作无波古水。
那双眼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怨,仿佛自己于她只是个路人。过往一切在他脑中翻翻回旋之际,她却好像已经将它们轻轻拂去,只淡定自若的好奇他的纠结。
其实事到如今,曾经的那些对于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吗?是他负了她,也是他放不下。书院是个八卦之所,那些书生闲时便醉心于才子佳人的段子。他听说顾三公子为了她去沸塘江舍命捞取紫天珠蚌,定下六世情缘;他听说她新婚之夜愤而休夫却又于朝堂之上表明心迹;他听说他们恩爱有加是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
他知道自己是应该祝福她的,一如在清溪亭时斩钉截铁的分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些不自在?
夜深难眠之际,他或对着承尘,或看着睡在身侧的妻子,总有一种悲哀和歉疚。
既是如此,就这样吧。他劝着自己,也以为真的可以如此淡然,及至将过去种种零落洒在逝去的岁月。
但终未能。顾程两家遭难,无异于冬日惊雷,而他无能为力,他甚至不知道事态平息后她去了哪里。他不是没有找过她,他想给她以帮助,虽然他仍是一介寒儒。可是无果,而有关她的故事也随着两个豪门望族的倒塌在他人的口中烟消云散。却不想竟是在此处见了,梦中的无数次重逢都无亲眼见到她那一瞬间来得真实,来得意外,来得惊天动地。
不过所有的震撼都属于他,而她……
“如果没有意外,七日后便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