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与孙家乃是通家之好,若是换做别人,谁敢在以严以律己且严以待人著称的孙府尊的家中大呼小叫来着。
而此时,同行而来的孙钰对于陈文的无礼没有丝毫不满,陈文在大兰山时曾在他家寄居过一段时间,二人相交莫逆,况且陈文还是孙钰长子的干爹。如此的关系,孙钰也只是微笑着并肩而行。
伴随着陈文爽朗的笑声,二人很快就走到了门前,孙钰随手推开了房门,看到的却是自家娘子与一个陌生女子正要起身行礼。只是稍一看过那女子的相貌,孙钰立刻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周小娘子?”
猜出周家小妹的不只是孙钰,她的兄长在陈文幕中已有半年,朝夕相处,况且陈文在衢州还见过女扮男装的周家小妹,自然没有认不出的道理。
“妾身见过临海伯,见过府尊。”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并没有影响到周家小妹的礼仪,直到双方见过礼,周家小妹才退到了易青的身边,在易青附在耳边的“这就是我儿子的干爹”的低声调笑过后,于无地自容的羞臊中寻思着待孙家夫妇叙过话便起身离去。
与此同时,无视正在商议中午吃些什么的孙家夫妇,陈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这个此前他在衢州曾见过的女子身上。
上一次相见,周家小妹不只是女扮男装,似乎还刻意的化了装束,可是即便如此,陈文依旧看出了她的性别,而当时的感觉只是五官比较精致,长相应该不俗而已。况且那时他很快就陷入了对于叛乱的思索之中,此后也未曾再见过,所以印象相对比较模糊。
可是此时再看,精致如细瓷般的俏脸似是稍一用力就会碎裂开来,皮肤白皙,辅以浅浅的粉黛,以及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柔美,更显得清丽无双,身材高挑而匀称,翠色的腰带勾勒出了纤纤一握的腰身,而那份尚未可能褪去的青涩更是平添了不少的少女特有的轻柔。若是说,第一次在衢州大营里陈文只是感觉这个女子仅仅是相貌不俗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如山水画卷中走出来的古装丽人却着实让陈文眼前一亮,就连呼吸也为之一滞。
只不过,当那双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略带着的羞涩和恼怒的进入视线的刹那,陈文却猛然想起了去年周家回返府城时的那一幕,那份曾经萦绕在他心头的熟悉只在一瞬间就将他的潜藏在心中的一些片段重新唤醒了过来。
“陈文,你就是个大笨蛋!”
“再见。”
毕业,很多时候等于失业,也往往意味着各奔东西。多年过去,初见时那份好奇中带着审视的目光始终藏在陈文的内心深处,就像那一日目送着周家一行的车队时一样,尤其是那视线的源头在薄纱的遮挡下显得和当年的那双眸子是如此的相似。
不必讳言,周家小妹在姿容气质上要远胜陈文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但是这一刹那间的恍惚过后,陈文很快就从记忆的深处苏醒了过来。陈文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为了借助于氧化,让心头的那点脆弱重新坚硬起来。
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即便能够回到从前,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此时,随着陈文眼前的女子在诧异了瞬间,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一闪即逝,便起身告退。然而,她刚刚踏出府衙的后门,还未来得及登上马车,身后一个声音便让她暂且放弃了乘车的打算。
“在下与周小娘子正好顺路,不如由在下相送一程,可好?”
“这,那就有劳爵爷了。”
既然是二人同行,况且即便是傻子也看出了陈文的无事献殷勤。于是乎,周家小妹的侍女便和陈文的亲兵远远缀在了后面,而周家的马车则跟在最后。
“叛乱能够迅速得到平息,周小娘子居功至伟。”
“临海伯所行义举,自有上天庇佑。妾身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不值一提。”
听到此言,陈文摇了摇头。“平阳之后,再难见得周小娘子这般的女中豪杰。”
陈文的言辞让周家小妹感到有些诧异,因为据她兄长的形容中,陈文此刻的举动很是有些不正常。
“平阳公主收编义军、攻城略地、其部军纪森严、令出如山,便是屈突通都曾败于马下。妾身只是带着侍女和车夫出了一趟远门,实不敢与那位李公子相提并论。”
周家小妹的回答让陈文眼前一亮,他所说的那位平阳公主并非西汉名将卫青的妻子,汉武帝的姐姐,而是唐高祖李渊的女儿,唐初名将柴绍的妻子。其人的事迹在《旧唐书》和《新唐书》中皆有记载,而陈文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物还是因为一本武侠小说,那位公主被付与了李秀宁的名讳后成了男猪脚的绯闻女友。
“周小娘子博学多闻。”
“不敢。”
二人已经走了一段路程,他们选择的这条路虽是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但是有一个疑问,周家小妹却并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
“敢问爵爷,您对卓吾先生的学说,是如何看待?”
卓吾先生便是李贽,这是周家小妹早就想要知道的问题,今天陈文莫名其妙的追了上来,恰好择日不如撞日。
只可惜,看起来卓吾先生这个称呼对陈文而言似乎很是陌生。确认她并非误判,在陈文的一脸迷茫和不解中,周家小妹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即便借口此间距离家宅已经不远,暗示陈文继续护送已是不太方便,便登上马车独自离去,只留下了陈文还站在那里,目送马车驶过远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