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骷髅架子,翩跹落地。
仿佛百花瞬间齐放,仿佛大地一夜春回。
箫声渐低,终于,一声终了,余韵在风里袅袅散去。
骷髅架子倏然化作齑粉,簌簌落地。
沈玉收起玉箫。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轻轻一叹,道:“本君姓宁,名晚歌。这里,在一万年前。曾经是丹宗的驻地。”
“如今,这里是亡魂聚集之地,想要破解阵法,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这里所有的亡魂彻底清除。或者是送入轮回。”
“今夜当有满月当空,雪葬魂歌在月光之中,威力会骤增。届时,小友只需再吹一次魂歌,阵法自会破解。”
然这时候,异变再起。
一股黑烟忽然冲天而起,化为一个狰狞的人头,怒吼道:“不!我不同意!”
宁晚歌见状,轻轻一叹,飞身向前。
她衣袖一挥。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就见那黑烟慢慢散去。
宁晚歌眼中微带着感伤,低低叹道:“冤冤相报,当何时了?不如放下,不如归去!”
“放下?归去?不,他们不配,他们不配再入轮回!”黑烟人头慢慢消散,唯独这声音迟迟不肯散去。
天色蓦然暗了下来,天坑之中,一个又一个的黑色的人头从洞穴之中冒出来。
它们互相交缠。它们大声咒骂,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一轮满月从东方天际升了上来,沈玉耳边响起宁晚歌的声音:“快!魂歌!”
箫声又起。
众修士们无声坐在地上,冰冷冻得人几乎要失去知觉。
箫声和黑色的烟气交织在一起。迷离之中,一幕幕往事在箫声之中缓缓展开。
一万年前,丹宗,占星台。
术算大师宁星宇踉跄着跌下占星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丹宗将有灭门之祸!快,快去通知掌门!”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对身边的小弟子吼道。
小弟子吓白了脸,匆匆去叫掌门。
不多时,掌门和众位长老齐至。
宁星宇的头发全白了,脸上也堆起了皱纹。今夜之前,还貌若少年郎的男修,此刻竟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些人面色沉重地谈了许久,这期间,他们争执过,叹息过,甚至差一点儿就要打起来。
几天后,门派之中许多高门弟子忽然被抓了起来,押到门派秘地之中。
原来,为了破解丹宗的灭门之危,宁星宇提议,动用血祭转运大法。
意思就是,将门派中一些身具大气运的弟子作为血祭材料,将他们身上的气运转嫁到门派身上,而门派的霉运则被转移到这些弟子身上。
他们是弃子!用来换取别人生机的弃子!
有人认命束手,有人不甘愤怒。有人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有人不愿沦为祭品,指天诅咒。
然而结局都是一样,血祭阵法布置好了,祭品被摆到了恰当的方位。
众修士们看着虚空之中,那些沦为祭品的弟子在冲天的血气之中,身体一点点化为血水,神魂一块块被撕裂,成为一股一股的黑色烟气。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掌门和众位高层们就负手站在远处,静静的观看。
有人伤痛,有人冷漠,还有人嘴角隐隐带着笑容。
这也是一场利益的交易:有些家族用子弟的性命换取了发展的利益,有些派系利用这个机会打击了对手的实力,还有些人趁机除掉了压在头上的旧主,攫取了本属于别人的权利。
他们给这一切,冠上了一个伟大而神圣的名号:为了门派,为了传承!
败者只有这些沦为祭品的弃子。
良久,血气消散,黑烟沉入大地。
掌门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一条一条地分配给这些祭品的家人或者师长的补偿。
他们依旧争执过、怒骂过,甚至动手过。
不过,却只是为了利益。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满意了,这一群门派高层离开了密地。
宁星宇跪在地上,忽然大笑了起来,笑中有泪,有痛,还有血。
“你们看到了吗?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彻底消散,还存有一丝清明!你们都听到了吗,在掌门长辈们眼中,你们的性命,究竟价值几许?”
“哈哈,我告诉你们,你们不是拯救门派的英雄,不是舍己为人的勇士,你们只是一群失败者,一群被背叛的弃子!哈哈,什么血祭转运大阵,什么灭门之灾,假的,都是假的!”
“我不过是胡诌了一个谎言,他们就想也不想地同意了!九十九个门派精英,就被这么轻易放弃!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宗门,你们的师长,你们的亲人!”
大地在隐隐颤动,黑烟从地底冒起。
天怒,地也怒。
宁星宇犹自癫狂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哈哈,当年,你们把我的晚歌送给那个畜生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也有今天?”
“你们知道吗?我的晚歌,我唯一的血脉,唯一的女儿,就是因为一个为了大局的名目,被送给了魔门,又被生生折磨致死,连神魂都没能逃脱!”
“恨吗?怒骂?很好,很好!那就恨吧,怒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力量,能不能把这个罪恶的宗门夷为平地!”
黑烟和血光冲天而起,怨恨和愤怒的力量如火山,从地底喷薄而出。
愤怒的亡魂汇集到一起,成了无往不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