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回头看向她,“还是别看了。”十几岁的小姑娘,怕是承受不住。
但周含烟摇摇头,坚持要看完,虽然已经害怕得嘴唇都泛白了。
她坚持,赵淑也不好说什么,取来匕首,是彭老太医能拿出来的最好手术刀,赵淑没嫌弃,轻轻割开伤口旁边的肉,林东学痛得醒了过来,周含烟忙抱着他的头一遍遍安慰。
学着赵淑温柔的声音,仿佛催眠般,赵淑眼里闪过惊讶,小姑娘聪明。
有周含烟安慰,赵淑又吩咐小郭子按住林东学的身体,让他别动,继续手中动作。
三菱箭头分别有三个倒刺,都全部没入肉里,匕首碰到其中一个倒刺,她便能判断出另外两个的大概位置。
鲜血不断的从伤口里溢出,掩盖了肉里的情况,让人看不见,无法分辨,若不是学过几年,对人体的筋脉血位都了解,根本不能轻易开刀。
赵淑基本功很扎实,只是缺少经验,她做得不快,很小心,对别人有经验的大夫来说是小手术,但对她来说,却需要用生平最大的毅力和集中力来面对。
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眼睛进了汗水,火辣辣的也不眨一下,卫廷司轻轻的为她拭汗,心疼不已,同时也为她感到骄傲,更迷人了。
认真的人最可爱,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将三个倒刺的位置都割开,最后一步就是拔箭,赵淑道:“按住他。”
张昌和卫廷司也加入,将林东学按在地上,死死的不让他动,赵淑深吸一口气,手握着箭身,猛的一拔,立刻,鲜血奔涌而出,溅了她一脸,但还不能懈怠,伤口不大,但也不小,立刻开始缝合。
局限于时代科技的落后,如今的羊肠线抗张强度很弱,且容易感染,需要相当的注意,不过也已比补衣的针线强太多,不过拆线也自有拆线的好处,赵淑只觉得不用自己来拆,就避免了再次尴尬,挺好的。
因为抗张强度弱的缘故,她做得很小心,不太大的伤口,愣是缝了许久,这便苦了林东学,幸好他一声没吭。
最后一步打结,她松了口气,然后再上药,纱布包好,方才吩咐下去的药也煎好了,周含烟亲自喂给林东学喝,赵淑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血迹,对小郭子道:“林公子的衣袍和鞋子都湿了,给他脱了吧,找干净的给他换上,不然会发烧。”
普通士兵便罢了,像卫廷司这样的,他的亲兵会给他带上两件应急的衣服,倒不是难找。
小郭子道了声是,便看向张昌,张昌看向卫廷司,卫廷司点头了,他才吩咐人拿干衣过来。
还有其他士兵也中了箭伤,赵淑还需要给其他士兵治疗,幸好已没了这么尴尬的患者,有了第一次经验,第二次,第三次便容易多了。
纵是如此,其他伤者,她也是片刻不休息的忙活了一天一夜,才完全过手了一遍,直到最后,眼前变得一片血红。
以前,卫廷司的属下们,只觉得他们的元帅找到了一个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的心上人,他们为元帅开心,并没觉得赵淑这人如何如何,他们不是周含烟,不会因为有面膜和洗发膏就对她崇拜。
但现在,赵淑小心翼翼的医治,柔声的安慰,身上脸上满是血迹,眼里入了汗水也不眨一下眼睛,所有的伤口都处理都很好,没有伤到筋脉,没有造成残疾,没有埋怨过一句,甚至看着伤者的眼神,犹如母亲一般,他们深深的感受到这个女子,不是依附强者的菟丝子,她本身就是个强者。
他们是门当户对的结合,是平等的。
有伤亡,但军队不能停留,依然要推进,赵淑累趴后,醒来发现自己被抬着的,其他伤者能走的则走,不能走的则也被抬着。
“醒了?”卫廷司低头问。
小郭子和初春也喜极而泣,但卫廷司在不敢乱说话。
赵淑坐起来,让士兵将担架放下,她站起来,“恩,其他人怎么样?”
“都好。”卫廷司为她理顺嘴角的发丝,“饿不饿?”
“不饿,我去看看他们。”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的病人是不是真的好了,希望不要留下后遗症,毕竟是一辈子的事,现在又没有那么多保障福利,更何况靠保障过日子,品质也不高。
卫廷司没有拦着,陪着她往后走,在军队的后头果然见到残兵在认真赶路,见到赵淑纷纷行礼,赵淑选择其中一个问话,“感觉怎样?”
“感觉马上就要好了,还能打仗,可是元帅不让我们多动,郡主您的医术真高明,比那些庸医好多了。”
做大夫的最初,能得到一句夸赞,是很开心的,赵淑不自觉的笑起来,仿佛得到了肯定,一颗心都是飞着的。
“是啊是啊,郡主的医术真高明。”说话的是一位中了刀伤的兵,伤的肩膀,还伤了筋,此时手还挂在脖子上。
卫廷司此次带来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都没有谁少胳膊少腿,不然赵淑也没办法,自然她也当不得医术高明这几个字。
若伤亡惨重,她估计会被骂庸医。
只笑笑,没多说,叮嘱了注意事项,然后便去看林东学,他恢复得不错,此时正酣睡,周含烟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逛了一圈,卫廷司拉着她去用饭,途中小郭子偷偷道:“郡主,奴才发现林公子的鞋子垫了厚厚的垫子,深深把他垫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