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广,殿外雨水丰沛,朦胧灯火映上窗棂,照得庭院一片幽翠。
宁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思绪愈发混乱了起来,她深知甜言蜜语是不能多听的,多听一定会上瘾,到时候再想戒除就难办了。
然而清岑所说的话,着实撩拨了她的心弦。
她忍不住去想他喝酒的场面,他从前似乎滴酒不沾,那依他方才所言,岂不是喝醉了很多次,醉时会不会沉沉入梦,梦里有没有浅意薄欢。
这一番假想下来,她忽然很心疼他。
百年前一杯夕颜酒都能将他放倒,如今他停杯饮罢却能清醒如常。
“我没想到……你会告诉我这些。”宁瑟顿了一下,又接着问:“我闭关的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她问出这些话时,心里其实有点紧张,还觉得自己言行矛盾,毕竟不久前还要同他分道扬镳,现下又突然嘘寒问暖,是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原则。
灯影镀上纱帐,恰如寒烟笼月,清岑坐在那床帐边,黑色衣袍散漫垂落,好似水泽之地的月中仙,他缓慢拉开自己的衣领,嗓音微哑道:“过得不太好。”
明明只有五个字,却被他说出了一种情浓意切的意思。
宁瑟的心跳变得更快,白嫩的手指也揪起了被角,她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这个病的名字叫做“被清岑迷晕了头”。
很多年前她曾经深陷此病,甚至一度无药可医,经过一段时间的辛苦闭关,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痊愈了,然而现在看来,这个病恐怕是个无法根治的顽疾,兼带着突然复发的凶残迹象。
而且这个迹象,来的非常迅猛,她有些忐忑地心想着,自己好像快要扛不住了。
这万万使不得。
宁瑟的脑海中仍然有个正直无比的声音回荡,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品节,维护自己的操守,无论瞧见了什么景象,都要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坚定不移地坐在原位,仿佛不为清岑的美色所动,用谈lùn_gōng事的正经语气道:“殿下想必是因为公务繁忙,才会过得不太好,往后不妨尝试劳逸结合,平常也可以多匀出一点时间,用来养生论道和休息安寝。”
清岑宽衣解带的手指一顿,看样子似乎听了进去,然而不到片刻的功夫,他便诚意十足地问她:“安寝的时候,你能陪我么?”
宁瑟裹紧了被子,盘腿坐得笔直,周身如有浩然正气,就差把“正人君子”四个字贴在脸上。
“当然不能。”宁瑟一口回绝,心有挣扎地说道:“这样对我们的名声都不太好,毕竟我们尚未成婚,共处一室于礼不合,更何况是同榻而眠。”
讲完这番话以后,宁瑟自己都觉得脸热。
回想当初,也是她率先把清岑推上床的,她一手促成如今的局面,现下还要扯什么名声和礼法,实在显得非常苍白无力,她心想自己当真是词穷了,才会沦落到这般强词夺理的境地。
然而清岑浑不在意,平静如常接了一句:“天帝尚未离开冥界,明日我们去昭阳殿面见天帝,在姻缘簿上添一笔,往后同眠共寝,也不算有违礼法。”
宁瑟闻言,立时吃了一惊。
天界神仙若要结成夫妻,首先需在姻缘簿上记下双方的名字,然后摆个酒席广而告之,再次就可以生崽过日子了。
清岑方才那番话,尤其那句“在姻缘簿上添一笔”,言下之意即为“你可以嫁给我了”。
而在宁瑟听来,更是等同于“我们生崽过日子吧”。
宁瑟被这句话弄得神思恍惚。
清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见她白嫩的脸颊透着点粉润,恰如那含露初绽的仲春桃花,他倾身在她脸上吻了吻,又将这个吻不断推移向下。
宁瑟依然笔直地坐着,脑中还念着她的原则,然而当清岑揽她入怀时,她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方才思考的那些操守和原则,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清岑这般主动地投怀送抱,实属她生平见所未见,眼下机会千载难逢,她只想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窗外风声依旧,殿中灯火渐渐熄灭,床帐内春.意云雨两相交叠,情到浓时的那一刻,清岑在她耳侧哑声道:“瑟瑟。”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这话刚一出口,宁瑟便觉得耳根一软,但因她此时不太能说出完整的话,作为回应只好抱紧了他。
又听他一字一顿道:“嫁给我。”
宁瑟闻言怔愣片刻,便急不可待地应了一声好,仿佛生怕他反悔,双手也将他攀得更紧。
次日黎明破晓,天外雨后初霁。
许是整夜太过劳累,宁瑟混混沌沌睡了过去,她盖着被子靠在清岑身边,做了一场难得的好梦。
约莫两个时辰后,欢快的鸟啼声将她吵醒。
宁瑟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又立刻转过脸望向清岑,清岑果然安静地待在她的床上,这一点让她感到尤为满足。
天光照进琉璃窗扇,映得室内一片通亮。
宁瑟将清岑端详一阵,忽地生了一颗贼胆,她把被子往下拽了一点,刚好露出清岑的肩膀,他并未动手阻拦,显得格外大方。
宁瑟还没来得及高兴,目光倏尔一顿,随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愣了好半晌,结结巴巴地问:“你的肩膀上,怎么有一条这么长的疤?”
昨夜殿内灯火熄灭,窗外一阵疾风骤雨,也没什么月华星光,她并未仔细打量他,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