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烟坐在床上,背靠在大迎枕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肚子,眼看着肚子一天天长大,岫烟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快进来,一样样的摆好了,小心点,这瓷易碎着呢,别磕了!”大清早院子里就吵吵嚷嚷的。
岫烟下床,来到阁楼的栏杆上,扶着柱子,探着头向下一望,只见小小的院子被彩担彩箱和一些古玩瓷器堆满了。
被这些东西包围着的邢忠保持着他一贯平静的微笑,胡氏却已经忙不跌的研究那些古董的价值,乐得合不拢嘴。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咚”干静利索,毫不犹豫,北静王当真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瘸腿老头跪下了。
而邢忠居然笑着受了他这一拜。
等等,岫烟怎么觉得脑子一片迷糊呢,他们这到底是在演哪出?
这时,北静王已经看到了阁楼上满脸迷糊的岫烟,他仰头,以手扩音,冲着阁楼上的岫烟得意的叫道:“娘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本王回王府去!本王的花轿可都准备好了!”只见他手一扬,外面就响起一阵唢呐声。
原来,岫烟她娘知道岫烟怀孕了,就把岫烟“贱卖”了,而在这件事上,邢忠难得和胡氏意见一致,很明显,这一家人都洞察了未婚先孕的严重性,所以他们急着给她找一个男人,好把此事遮掩过去,显然,北静王是最佳人选。
岫烟气呼呼的跑下楼去,赤红着双眼,像小兔子一般,冲到胡氏面前,颤抖着手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北静王望望岫烟又望望邢忠,然后拉着岫烟的手道:“娘子,你不知道吗?你的父母亲已经把你许给本王了!”他没说“卖”,而说了“许”。而事实上确实是“卖”,因为她是妾,而不是妻,妾都是直接出钱买的。
岫烟懒得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扬起手一甩,直接冲到胡氏面前,毫不客气的再次质问道:“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死丫头。你敢用这种语气和你老娘说话!”胡氏瞪大眼睛,吃惊的仰着头。
赤红的双眼中有泪光在闪耀:“我是你亲生的吗?”
她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胡氏气得不行,揉着胸口道:“死丫头,你不是我生的,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哎呦!真是气死我了!”
“当初把我送到贾府,让我受尽委屈也就罢了,如今问也不问我就把我卖了!你还敢说是我亲妈,世上有你这样的亲妈吗?”岫烟一向温婉乖顺,今天是第一次开口顶撞自己的母亲。
“死丫头。别不知好歹,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被老太君看中,和他们府中的公子小姐一同吃住,那是你的造化,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你可知道我和你弟弟在外面吃糠咽菜是什么滋味!”
“我占什么便宜了,你把我硬塞在那里面,不就是图那二两月钱吗?你知道我在里面的感受吗?从一开始你就是把我当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你的心中就只有弟弟!”
“邢岫烟。别给我翻除年老帐哈!我养大你容易吗?你为家里做点贡献又怎样了?”胡氏的手指有点颤抖。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岫烟指着满地的彩礼。
“怎么回事,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让你出嫁啊?”
“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你的母亲,凭你不知廉耻,未婚先孕!”
“你是嫌我给你丢脸了是吧!所以你就急着把我卖了。说到底,你根本就不爱我,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件商品!”岫烟声泪俱下的指责道。
“岫烟,”北静王见她们娘俩吵得这样厉害,上前拉了拉她,他想说。若是她还没有想好,他可以再等。
“王爷,你先别管,这丫头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待我多骂骂,她也就开窍了!”胡氏道。
北静王尴尬的立于一边,这件事明明就是因他而起,而他们仿佛并未打算把他置于矛盾的中心,他就像一个看客般立于一旁,根本没有发言的权力。
“骂!骂!骂!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骂!”邢忠使劲的敲着放在腿边的备用拐杖,拐杖是铁头的,敲在地上铿锵有声,一下子就把胡氏震住了,低着头不发一语。
别看邢忠一天到晚不哼声不闷气的,可遇到大事,还是能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势。
在这件事上,邢忠也不由着岫烟的性子,他第一次在岫烟面前摆出了严父的姿态,教育道:“孩子,你妈胡闹了一辈子,可唯独这次我是百分之百的赞同她的决定的。以前,你干什么事为父都不管,因为为父相信我的丫头虽然看着温婉本分,其实是很聪慧的,可这次你真的糊涂啊!”
邢忠心痛的低下头,皱眉摇头,作为父亲,他不忍心当着女儿的面把那些难听的话说出来,他抬起头,继续语重心常道:“王爷是世间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他为你做的事为父都看在心里,王爷用情至深,又不嫌弃你,你就不要再犟了!”
“爹爹,女儿不是犟,女儿,”
“好了,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听我的,若是你执意不从,咱们就断绝,”他抬头看了岫烟一眼,只见岫烟正青白着小脸,一动不动的望着他邢忠别过头去,低声说出“父女关系”四个字。
岫烟整个人如遭雷击,愣愣的呆立在那里。
邢忠虽然心有不忍,可为了她好,他低下头,咬紧牙关,摆手道:“王爷,你赶紧带她走吧,她若是敢不从,就叫她别再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