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为何不早在龙爪城的时候就处理掉此人?
这想法从阿紫脑海中冒出来,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有了这样歹毒的念头?
且不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意,甚至连是恶是善也难以分辨,仅仅因为那人一直如影子一般躲在暗处,窥伺着自己和阿褐的一举一动,就要动了杀意?
见阿紫先是一脸疑惑,接着瞪圆了眼睛像是被自己吓着了,再到后来满眼的自责,阿褐看在眼里,不禁笑出了声。
“我也想过要直接解决了这人,”他平静回道,“可一来此人轻功诡谲,虽看不出是师承何处,却可以断定必定在我之上,又加上他在暗,我在明,就算我有心捉他出来,直接拼速度,只怕我不是对手。
“再者说,他跟了我一路,盯了我一路,我自然也观察了他一路。虽不能确定他就一定没有恶意,却可以肯定他暂时还不想伤了你我。
“既然如此,我之前孤身来寻你的时候索性决定听之任之。若是他终于按耐不住现身了,自断后路,我自然有信心三招之内制住他。若是他一直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路途漫漫,我倒乐得有个伙伴为我枯燥的旅途增添点乐趣。”
说到这里,原本风轻云淡的唐寅褐眼中蒙了薄薄一层伤感的神色来,他略垂了眼睑,轻声道:“对不起,我去西京寻你这一趟太过顺利了,竟是把这人给全然抛到脑后去了……”
阿紫闻言却笑着上前轻抚着阿褐的手臂,手指触到那结实的臂膀的时候,被那起伏的清晰的肌肉线条微微震住了,竟是有片刻的懵怔。
“我这不是被你保护得很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吗?”迅速调整了心绪的阿紫看着阿褐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落日的余晖下打在脸颊上的长长的阴影说着,“不过,按你的说法。是不是说,这黑衣人实际上今天是第一次主动现身?”
这问题倒是点醒了唐寅褐,他身子一震,皱着眉头半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倒是大意了……看来这黑衣人远比我想的要危险……”
原以为不过是行走江湖时无意中结下的仇家。甚至可能是朱惠殊派来盯梢的死士,唐寅褐从不想着去深究,一来他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二来他知道对方无非只是跟在自己身后,根本没有能力伤了自己。
可现在却不同了。
跟了自己数月都不曾现身的黑衣人。却在阿紫刚离开西京就瞅准了一个她孤身一人的时机接近她,这目的简直昭然若揭——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他的鱼饵,用来钓出阿紫。
想到这里,阿褐攥紧了拳头,咬牙恨恨地想着:“此人再留不得了。邢福一查清他的身份,就立刻清除了,绝不留一点痕迹。”
阿紫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等来的却是阿褐有些狰狞的面目,让她关切地上前一步问了句“怎么了”。
不想让阿紫参与到这些阴暗而血腥的勾当中。更不希望她因为这些小事而担心的阿褐自然不愿意将自己此时的想法直接讲给她,只是冲着她笑笑道:“没事,天暗下来了,我去生火,找个干燥些的地方休息吧。”
可所谓的休息,却只是针对阿紫一人罢了,唐寅褐经过了黑衣人一事,决定默默守在阿紫身边,放一夜的哨。
独自躺在隔着厚厚的棉絮依旧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下起伏不平的床铺上,耳边不时传来悠远的鸟兽嘶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索性披衣起身,来到阿褐身边。
在阿紫和篝火旁的一处枯树干下的高地上的阿褐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平视着远方。手中缓缓擦拭着约一臂长的牛尾刀,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添了几分英气,深邃的褐色眸子里映照出摇曳的火花。
见阿紫踱过来,原本沉静到有些冰冷的眼眸抬起来,如一层冰霜冻结在阿褐眼中的警惕和阴雨迅速融化开来,换做了暖暖的笑意。
“睡不着?”
他轻声问着。阿紫点头。他不再多言。只将身子朝一边挪了挪,为阿紫腾出一个里篝火近一些的最舒适的位子。
阿紫朝阿褐笑了笑,也不客气,直接挨着他坐下了。
许是怕伤了阿紫,许是担心阿紫不愿意看到那冰冷的刀锋,阿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早已经擦得锃亮的刀插入腰间。
阿紫却看着藏了锋芒只剩了刀柄的牛尾刀,问:“沈皇后寿宴那天,你进献给严皇帝的战身刀,跟了你许多年吧?”
唐寅褐微微点头。
“会不会太可惜?”阿紫问着,却将视线从阿褐腰间的刀挪向远方的天际去,“那刀助你破了那么多看似不可能攻下来的敌阵……而且,听说是唐嘉善唐大人认你做义子时赠与你的礼物?”
不过是一把好使的刀罢了,正如我之于义父和欣王的作用一样。这样的兵器,若是可以轻松换你回来,就是再舍弃千百只,又有什么呢?
唐寅褐在心中想着,却最终没有将于阿紫听,只在嘴上说着:“兵器乃身外之物,江湖上不是讲,用刀和使剑的最高境界,都是手中无刀剑,兵刃藏于心中,气定神闲,内力所至,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吗?”
阿紫闻言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可惜了那竖起来于我比肩的长刀,没了原本注定的那个主人,只怕以后都难再寻到可以挥舞它的人了。原本可以血洗沙场,如今却只能在西由皇家兵器库里蒙尘……”
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