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阆话少,崔恪却有些嘴碎……一会说江边楼台那么多,萧阆每次总到这处草棚来,实在太过寒酸,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一会又说咱们先饮上几杯,等齐翁把鱼弄来,再以鱼脍佐酒不迟,没等萧阆说话,他已经把酒倒上,喝了两杯,然后就又埋怨如此饮酒太过冷清,怎的不找些妓子来弹唱几句?
萧阆任他说嘴,很少应他,崔恪也不在意,他和其他崔氏子弟大不一样,只要眼前有美酒美食,其实陪着他的是不是萧阆,有没有美人歌舞弹唱,又或者在什么地方都不重要。
这如果让身在晋阳的王绩晓得了,不定就要喊上一声知己,不远千里跑来相会了呢。
说话间,一艘乌篷船顺江而下,渐渐靠在了岸边,一白发老翁身手矫健的跳下船来,将船绳系在岸上,便提着手中的渔获匆匆赶了过来。
穿过那些护卫侍从,老翁径自入棚,满是水锈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跟萧阆和崔恪见礼。
两个贵族吃人的嘴短,江南人物也多谦逊守礼之辈,所以并不以老翁身份卑贱而有所鄙夷,都起身回礼。
老翁连道使不得,将渔获拿到棚侧,从侍从手中接过刀具,刀光翻飞,连洗带涮,崔恪也只又饮了两杯的工夫,那边已经将江陵有名的白鱼珍馐处置完了,侍从掏出银钱,老翁心满意足的驾船而去。
这边萧阆,崔恪的桌上却多了几盘鱼脍,两人稍稍相让,便动筷夹起那薄如蝉翼,彷如白玉般的鱼片放入嘴中。
满足的咀嚼之中,崔恪像以往一样,大加赞赏,“齐翁所捕江鱼就是比旁处佳美,也难怪萧阁部屈尊降贵,每次都来此等候于他。”
萧阆也不回他,只一心享受美味,心里则道着,如此美味佳肴可不只是鱼生如何如何,还是齐翁的手艺精湛,才能让鱼生如此鲜美。
两人细嚼慢咽,间或碰上几杯,聊上两句,着实悠闲雅然……若让李破看到,一定会将他们赶开,品尝一下江陵城边的鱼和长安的有何不同。
细雨连绵间,水天渐渐融合,江雾弥漫,两个有着深厚文学底蕴的贵族渐渐都看的痴了,良久崔恪才悠悠道:“岑景仁才情绝世,若在此间定能写上一篇好文来佐酒……你也是的,为何非要赶他去晋阳?”
萧阆敛下眼皮,“那是元君善的手笔,与我何干?”
前内史令元君善为皇帝宠臣,为何会对岑文本下手,那还用问吗?岑文本是最可能接任内史令的人选……
说服萧铣令岑文本出使晋地的理由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那就是岑文本文采斐然,萧后见了如此俊秀之人物,定然欢喜……说不定就会启程南归了呢。
当时萧阆为内史侍郎,若无他相助,想来萧铣也不至于那么糊涂。
崔恪不喝酒的时候就很洒脱,喝了酒之后那更是什么话都敢说,“不管是谁的手笔,皇帝总归是不喜欢那些才能过人的臣子,你们其实枉做小人了。”
这一点萧阆倒也同意,皇帝外宽内忌,气量不足的脾性在梁国臣子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最可怕的是他作为皇帝,竟然嫉妒臣下的才能,你说这又该怎么评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