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相不容新后,全力反对。终致君臣决裂。
侍卫长探头:“喂!说什么呢,你们两个?站好!”
凤辇从宫门驶过,缨络上晶铃摇响,蔓帘长长的掩下。侍卫低头,看不见轿中的娘娘,是否如传闻中一样……容颜酷似国相?
少年登基。都说是少年登基。
一千年光阴,在妖界,也不过堪堪年少。
那末,三百年前。摩伽他连少年都算不上,无非是个稚子。
且是个受排挤的皇子。有的时候。甚至受暗算。
那出诡计其实粗糙得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猪油蒙心就会上了当。等发现双足深陷沼泥。已经晚了。偌大的学士阁,寂寂无人。都怪妖界重实用、轻学问,学士阁本就等同于朝廷的冷宫。摩伽想着,明日若有人发现他的尸体,只会以为他贪玩丧命,不知有没有人替他哭一声。这样思忖的时候,他感觉到无底沼泽的冷气从足踝朝心房缭绕,像蛇。
然后长草拨开了,他看到一张脸,说不上美,但眉目间有种浩大而坚定的柔和,对他看了短短一瞬,就对他伸出手,简简单单地说:“来!”
相当细的手腕,那一刻却叫他觉得,把一生交过去,都可以依赖。
这个学士,后来就成了他的谋士。说是百无一用的书生,竟然成了他最重要的臂膀。他渐渐沉着、懂事,在决战的前夜也难免徘徊不定,终摒弃众人,只留了最重要的人在面前,许诺道:“我若登皇,必以卿为相。”顿了顿,忽激动地补了一句:“卿不弃我,我不负卿。”
“……卿不弃我,我不负卿。”三百年后的摩伽在窗下小寐,迷蒙中喃喃,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呵,君臣间也有过这样的好日子!
三百年后他选的后,国相不赞成,竟不惜捏造构陷,要求废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国相怎么成了这样?却有人把铁证摆到他面前:国相是嫉妒皇后!国相其实是个女子!
他震怒,将他的国相、将他如此信赖的臂膀叫来,当面对质。国相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这与臣的性别无关。”
“无关吗?”他双手按着案缘,感觉冷意从掌底缭绕上来,如两千年前,那条蛇。
“无关。”这样简单、疏冷的回答。
御案被他掀在空中,翻个身,落地,裂开,连案上的晶剑也碎裂。这晶石至纯,制剑后可以诛一切妖。这样的凶器,本是皇室才能有的配备。他一怒之下,把晶剑都摔碎,千万片锐利晶莹溅起,要是杀伤了国相,也只算出自御赐,国相只能领受。
他恨了一声,伸手去捉回这片晶锐。只有一丝晶锐擦着国相的额角掠过。有鲜血滴落。内外侍卫的惊骇声闷在了喉咙中。在摩伽能攥着满把碎晶说出任何话之前,这个女子,这个听了他一切秘密、却瞒了他三百年的女子,不理会他受伤淌血的手掌,柔和而坚定的伏身行礼,道:“吾皇既信她不信我,我便弃绝妖界,从今往后,眼不见,心不烦。”
他愕然。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这——这是一句诅咒!
她诅咒了自己,从此绝迹于他的世界。
珠帘外,星光闪闪,将凤冠霞帔的端静人儿送到他的案前,香唇微启对他道:“吾皇,黑风谷有人回来了,你要听吗?”
摩伽惘然抬头。
真是相似啊!这张脸。眉黛楚楚胭脂透,又添了婉转嫣然的笑,如此动人。从第一眼起,他就想:他是永世没福份见这样的妆容与笑颜,出现在国相脸上了。
国相到人间,成了无双姑娘。而摩伽还是忍不住去探望她。
再后来,修灵士们来围攻无双,摩伽出手相救,把她卷回妖界,撕开了那道口子。
无双睁开眼睛,左看右看,只见风号云卷,她一个人飘飘荡荡在青冥中。说不怕是假的。她连声儿都发抖了:“哪位天人救我?显个形儿看看好不好?”
什么天人?摩伽忍不住抱怨。反正她给自己下了毒咒,再也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他倒敢说出心里话了:“天人有什么了不起?淡出鸟来!。哪有我们妖界太平美满?”
无双嘀咕:“怎么这样大风。我这是要往哪儿去?”
一串蓝色火花在她与他的脚底升起。这已经是妖界的火花。
人间与妖界,其实相隔不远,就似水面结了层冰。人像鱼儿,只生活在水里。妖却在冰层上。冲破这层冰,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后来摩伽一直铭记这个日子:兰月火濯日。
妖们在这个日子,燃放兰焰,以骇退魅妖。
所谓魅妖,相传原本也是妖,但却选择了邪道修行,竟然以妖为食,靠同类的生命来滋养自己,很善伪装,只有一条乌黑的魅尾可供辨认。经过三代之前的大围剿之后,现在它们已在妖界绝迹了。只有火濯日的仪式保留下来。
摩伽似听见耳边听见稚子的声音:“先生,我不爱宫廷。那里面全是魅。”
他揽着无双的手臂,不觉箍紧:“我曾对你说,宫里的人全是魅,我只是个比方。而你怎么指控我的新后是魅?指控也不指控得像样些!竟然做个假的魅尾装在新后身上叫我们看!你不是很仔细吗?智商就止此而已?你——你真嫉妒她?那又何必出此下策?只要你、你……”明知这狠心的女人听不见,仍脸红心跳,竟说不下去,但闭了闭眼睛,道,“你不喜欢我,如何连我身边有个似你的人,都不容?你就陷害她、甚至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