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浙闽赣三省的交界处有一处仙霞岭山脉,绵延约两百余里,黛峰翠嶂,风景优美自不必说,更有一项极大的实惠好处:此山中有好几处银矿。

凡涉及金银盐铁皆是官营,这仙霞岭也不例外,因山脉广阔,有的地方虽然发现了银矿,一时也还顾及不到,官府即令暂时封禁起来,不许消息外泄,更不许外人进出。

但这未开采的银矿所在地要瞒外人容易,瞒矿工却是无法,这些矿工许多是当地人,饶是法令再严苛,一来二去,还是泄露了一些风声出去,便有胆大的悄悄进山,私采矿产——这些银矿所以封禁,大半是因地形奇特险阻,开采的技术条件还跟不上,官方尚且如此,更别提私人了,进山的除了少数抱着发财梦的以外,更多的是生活实在困苦、不得不冒死搏一搏的贫民。

但以官府的立场来说,是不会分辨什么情由的,盗矿就是盗矿,抓住了就是依法处置,因屡禁不止,处罚的力度就越来越大,最终,在年前激化出了一场民变。

领头的叫孙八,本是山里的猎户,父母双亡,倒是有四个哥哥,一家壮汉靠山吃山,混个肚饱没有问题,再想别的却是艰难。听说了有银矿之后,就动了心思,也没多想——五个兄弟呢,齐整整一排,往那一站都气势逼人。就这么直接去了。

头几回都没事,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对山里又比别人都熟,听到官军来了分头撒丫子就跑,次次都跑脱了。这得了甜头就愈加心热,也不打猎了,专事去偷矿,结果第五回上,撞上了铁板。

这一回撞得实在是鲜血淋漓——五个兄弟,死得就剩了孙八一个。

他家如此,别家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孙八振臂一呼,立时聚集起了一支两百余人的哀军来,乘夜偷袭了一处在大山外围边的官家矿场。

矿场周围也驻扎着一队官军,论建制论装备样样都胜过孙八的杂牌军,但因做梦也没想到这些人敢来攻打,教打了个措手不及,除了死伤若干兵士外,还被抢走了许多银矿,更有一项最惨重的损失:驻守在这处矿场的镇守太监也让乘乱打死了。

打死他的不是孙八的人,而是矿场里本身的矿工,这些人平时受压迫久矣,得了个机会泄愤,立刻就燎原起来,有不少矿工直接倒了戈,剩下的一看,情势已经如此,自己就算没有反心,留下也别想有好下场了,于是动乱过后,几乎全部都跟着孙八走了。

这桩事是在年前出的,离着过年就剩半个月,当时各大衙门基本都封了印,主官不敢赶在这时候撞皇帝的晦气——搁在当地这算桩大事,但搁在整个万里江山看,这种程度的乱子实在也算不了什么,要不是镇守太监死了,都不一定会上皇帝案头。

因此主官把这事压到了元宵之后才报上去,内阁也没当回事,按部就班地写了票拟,呈送进宫,却让皇帝得了灵感。

——正想着给爱子找个好露脸的差事,这不就是了?

刷成就无非是文治武功,文治齐王肯定是没戏了,大臣们排着队撞死了也不会叫他碰着六部五寺这些部门。那就只剩下了武功,塞外蛮族的贼心从未死过,四大边关重镇摩擦不断,随便往哪个去都不缺仗打,但这可是最心爱的儿子啊,皇帝哪里舍得把他送去真格的战场上去。

相比之下,这场浙西的民变性价比就高多了,一个猎户领着五百多(加上矿工)连正规兵器都没摸过的泥腿子闹民变,正适合齐王去一展风采。

因此皇帝弃内阁让附近卫所出兵镇压的票拟不顾,当朝另行发了话,命齐王领虎符前去。

此话一出,朝野哗然,能在朝堂上立着的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出皇帝的这点小心思啊?这回不是御史领头闹了,而是内阁——藩王触碰兵权,这太敏感了,国朝发展至今,藩王连自己的府卫都被砍得七七八八了,更别提还想往朝中正规军伸手。

闹到了二月末,浙江来了新奏章,这些时日朝廷没有拿出主意,当地也没有坐视,还是派了能调动的官军去围剿的,无奈孙八的队伍虽是乌合之众,却胜在有大山这条退路,打不过了就往山里一钻,几百里的深山密林,几百个人进去就像鱼入江河,哪里还捞得着?

非但如此,孙八还抽空往山下逃了一圈,挟裹了不少流民,这下好了,人数翻了四倍,变成了两千多人,又重新进了山,继续开采银矿,似乎还分了兵,处州云和等地皆有这帮反贼的踪迹。

齐王派乘势而起,大肆指责都是阻拦的人误事,皇帝也乘此良机,直接下了中旨,而这回却和先前又不同,因反贼依托银矿,手里不缺钱,成长势头太猛,皇帝不放心让齐王领别的军队去了,直接从五军营里调拨出了两军来。

这旨意一下,又是群议纷纷,因为五军营的职责是内卫京师,外备征战,但事实上,它多半时候都只在执行第一条,至于外出征战,通常只发生在皇帝亲征的时候。

尤其是中军,它的最优先选项是保护皇帝,出征时是皇帝大旗所在之处,根本不可能随一般大将出战。

这时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内阁倒也有封还圣旨的权力,但这等于是把皇帝的脸撕下来扔在脚底下踩,乃是终极大招,轻易使用不得。

军令如山,旨意下来的当天,五军营就全军封禁了,周连营不能外出也送不出消息,好在永宁侯府有自己的渠道,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只是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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