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倍看着眼前这柄刺透自己身体的唐刀,由于刀身极端锋利,伤口此时出血并不多,鲜血顺着光滑的刀身向刃尖聚拢成一条血线,露出刀刃上的刃纹,宛如清澈浅溪中随着水流流动的砂砾。
溪清。
他送给她的双刀之一。
他那位怯懦、自私的皇帝父亲送给他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是她。
庞倍再次做了个让朱理大感意外的举动——他没有赶快逃离刺穿他身体的剑刃以防持剑者对他做出更大的伤害,而是——他握住了透出伤口的剑刃!
庞倍紧握住刀刃之后,才转首,看向藏在他背后的偷袭者,他对那个偷袭者露出可说是“欢喜”的微笑,他一向平静克制的面容此时呈现出一种几近妖异的艳丽!
他对她微笑着,凝视着她,眼中的恋慕第一次不加一丝掩饰地流露,他低声呼唤她的名字,“艾丽……”
艾丽的心脏狂跳不止,从她藏匿在大殿中,到她看到朱理庞倍两人惊心动魄的对决,再到当她以为两人会全力一击决胜负,再到奇变突生,庞倍竟然从背后捅了朱理一刀——她的心一直在狂跳,剧烈得她的胸口被震得轻微发痛,可是在这一刻,庞倍握着她刺伤他的刀刃,转首对她微笑——她才知道,一个人的心跳,究竟可以剧烈到何种程度!仿佛下一次收缩膨胀时就会从胸腔中爆裂出来!
惊慌中她一连后退了两步,庞倍没再握着刀刃,她左手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把刀抽了回来。她看看从他身体中抽出的刀,大量的鲜血在她抽刀时从伤口涌泉一般顺着刀刃涌出来,流到护手上,也流到她手上!比体温稍热一点,粘稠的,带着铁锈味和血液特有的腥甜气味!
碰到他鲜血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手中的刀几乎脱手掉落!
她再次向后连退几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不是第一次手染鲜血!可是——这种仿佛灵魂深处都在悸动的感觉令她恐惧,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别的东西隐藏在恐惧之后,下一刻就会撕开所谓“恐惧”的伪装,嚎叫着跳出来!
庞倍捂着伤口,转过身,左手中的短刀垂直指向地面,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本该因为骤然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颊此刻却有着反常的红晕,可他唇形优美的双唇却快速失去血色,他的声音比起平日的平静温和,掺杂了一丝带有奇异蛊惑意味的沙哑,“你曾发誓要让我的血染红你的手,现在得偿所愿了?”
不知为什么,艾丽握刀的双手在不停颤抖,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让她身体深处有种类似从高空快速跌落的感觉,小腹的肌肉在不停颤栗可四肢却奇怪的酸软,身体里某根血管在狂乱跳动,她明知自己应该后退、急转、绕过庞倍跑到朱理身边,可是,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正常地快速跳动,似乎血液从心脏泵到全身的声音都听得到,但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庞倍向她伸出手,手指几乎要触及她的脸,“安德鲁叔叔一定没对你说过,博若彻斯特家男性的血液混合着信息素,会让你怎么样?”
艾丽急喘一声,眼睛张得大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的内心在近乎绝望地尖叫,不——她不该在这种时候产生这样的感觉!
难道、难道说——之前乘着救生舱逃离时,她和朱理几近疯狂、不知疲倦的缠绵也是因为这样?
不不不不!不对!不对!
她极力想要夺回对自己理智的最后一丝控制,可是萦绕在她鼻端的各种气息:鲜血特有的腥甜、激斗之后时的汗水……混合那种自从第一次闻到就再也无法忘记,对于其他人来说淡得无迹可寻可对她而言却仿佛在她出生前就一早刻印在骨血之中极淡的幽雅香气——让她的心脏疯狂鼓动,这种气味像一种毒素,像一种她无法拒绝的诱惑,也许飞蛾看到在黑暗中见到的火光时也是这样的感受!
庞倍的手指终于碰到了她,他戴着白手套、此时却浸透自己鲜血的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右脸侧,又顺着脸庞滑到她的嘴唇上,血腥味在他稍微加大力度时冲进她的口鼻之中,他的食指按在她两片饱满的唇之间,又加大一点力度,按在她门牙上,他伏过来,比她体温温度略低的双唇隔着那只手指,吻在她唇上。
他的气息合着他血液的滋味一起在她口腔中扩散开来!
艾丽仿佛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瞳孔急剧收缩,又再度扩散,眼前幽暗灯光下的一切色彩突然间爆炸开来,化为一片绚烂靡丽的光晕!
艾丽猛地低叫一声,手心的剧痛将她的神智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放松了双刀,刀滑到手心时她握紧刀刃,锋利的刀刃割破她的手心同时也使她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慌乱挣扎中她撞在了庞倍身上,他笑着倒在地上,侧首看着她,她张开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她既惊又惧地看了庞倍几眼,才转过身,惊慌地跑向朱理。
跑向朱理的这几秒钟,艾丽脖子僵硬着,后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凉凉的汗从脖颈后一直流到背心,她不敢回头看庞倍,惊恐无限地盯着朱理,惊慌得仿佛身后有狮子在追赶,快到她即将跑到朱理身前时居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从双膝和手掌传来的疼痛让她终于夺回了清醒,她爬起来,心中立即充斥着震惊、难堪和羞耻,刚才那种她不能言说、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