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岳计议已定,命单廷圭、杨公卿连夜挑选了战斗力尚存的四千精兵,先期准备,倾尽宫中存粮,给他们饱食一顿。看看子时将近,月色昏暗,郑军人衔枚,马摘铃,悄悄开了诸方门出城,以木板为桥,分批踏过汤军所挖堑壕,掩至卫孝节主营之前。
杨公卿打了个手势,暗处的弓弩手举起弓弩,瞄准哨楼上的士兵们,同时发箭。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十多个汤军哨兵纷纷倒在岗位上。郑军的挠钩手们迅速出手,推翻摆在营门口的鹿角,齐声呐喊着杀了进去。一路上没怎么遇到抵抗,便冲到了中军大帐前。二十多名勇士不等单廷圭、杨公卿下令便蜂拥着闯了进去。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他们的叫声:“将军,里面没人!啊——”几声杀猪般的惨叫过后,冲进去的勇士全部倒下了。
“不好,快撤!”单廷圭杨公卿知道中计,连忙指挥将士向后撤出。猛然四下里杀声震天,左有程名振,右有秦武通,二将率领两万余名汤军步兵、骑兵如潮水般从涌了出来。盾牌、长矛、弓箭、长刀,组成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壁垒,将包围圈中的郑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严严实实。
一名虎背熊腰,绿袍金甲的大将手掿马槊,从人群中跃马而出,朗声笑道:“二位将军,别来无恙吧?杜军师早已料到,你们见三位将军东去,必会以为有机可乘,故技重施。特与卫大将军共同设计,为你们挖了这个坑。没想到你们翻盘心切,竟然乖乖地往里跳了。事到如今,你们还想全身而退吗?单将军,迟某敬你是个英雄。良禽择木而栖,王唯岳败亡只在旦夕,何不弃暗投明,归我大汤,与你的兄弟们共聚大义呢?”
单廷圭大怒,长槊一摆,厉声叫道:“我等误中奸计,只怨技不如人。男子汉顶天立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的命就在这里,有本事,过来拿!”
迟进雄道:“弃暗投明,英雄所贵。将军当世豪杰,若拘泥小忠小义,抱残守缺,螳臂当车,就不怕被后人耻笑吗?”
单廷圭长槊一摆,喝道:“少废话!我既受郑王知遇之恩,自当粉身碎骨相报!单某头可断,血可流,要我屈膝投降,除非海枯石烂!迟进雄,你要是条好汉,就亮出你的兵器,与我决一雌雄!”
迟进雄摇了摇头,叹道:“迟某与秦兄、程兄生死之交,发誓今生决不与瓦岗英雄为敌!今日单将军苦苦相逼,迟某只有舍命奉陪!”一挥手,下令:“放箭!”
一声令下,汤军弓箭手万箭齐发,射向包围圈中的郑军。郑军为方便突击,多数不带盾牌厚甲,被汤军当场射倒了一大片。单廷圭大怒,指挥官兵,冒着箭雨,奋不顾身地冲向汤军队伍,以长矛长刀砍杀汤军弓箭手。
迟进雄见郑军冲来,令弓箭手退下,命步兵手持盾牌、刀枪团团上前,与郑军厮杀。自己横槊跃马,直取单廷圭,不令其脱身冲杀。单廷圭情知今日有败无胜,索性豁出性命,也奋勇舞槊来迎。两员虎将各逞神威,把出生平本事,各不相让,杀得那个叫天昏地暗。
单廷圭、杨公卿此番挑选出来的四千精兵,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以单廷圭之勇猛威信,若能带领全军并敌一向,拼死一搏,未必不能突围。但迟进雄认识到了单廷圭的重要性,一上来便死死将其缠住,不得脱身,杨公卿又并非善打硬仗的将才。没有迟进雄,汤军还有段云娟、杜君雁居中调度,秦武通、程名振靠前指挥,哪里被冲出缺口,立马补上。郑军却没了唯一强有力的组织领导者,战力大打折扣,无法抵挡汤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半个时辰下来,三千将士或死或伤,或被俘,很快损失殆尽,杨公卿也被秦武通所俘虏。而出城东企图缠住迟进雄的郭善才部一千人马,也被暗中同迟进雄换防的卫孝节、桑显和率大军轻而易举地给收拾掉了,郭善才被桑显和俘虏。四千精兵全军覆没。
就在两军鏖战的当口,王唯岳在城中遥遥望见汤营火起,又听得杀声惊天动地,知道发生了恶战,本待率其余人马出城增援。但能战之兵皆已调出,所剩五千人马皆老弱残兵,又饥又疲,连跑到汤营的体力都没有,杀出去只有被砍的份。当年北邙山一战,还有不久前的青城宫之战,他是在没有外援的条件下放手一搏,不胜即死,因而亲冒矢石,上阵冲突。现在强援已近,有了生的希望,便起惜死之心。何况手中已无兵可用,权衡利弊,只得龟缩不出,祈祷上天保佑单廷圭、杨公卿能平安返回。
当然,他是看不到这些人平安回来了。单廷圭同迟进雄势均力敌,从马上打到地上,大战上百回合,各自杀得大汗淋漓,衣甲残破。但两人打到最后,心态却已截然不同。迟进雄胜券在握,不急不躁,一招一式无不从容应对。而单廷圭身边将士已经越战越少,最后仅剩自己一人,对幸存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一百回合之后,已是双眼通红,荷荷大吼,如同受伤的猛兽一般,一味的蛮打乱砸,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迟进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琢磨着将近结束,抖擞精神,觑着单廷圭的破绽,大喝一声,隔开马槊,中空直入。单廷圭一凛,习惯性地侧身闪避,两尺长的槊锋早已贴着胸膛穿衣而过。迟进雄不等他挣扎,大喝一声,运劲崩开,随即反手当胸一杆,将单廷圭打倒在地,用槊锋抵住脖颈。单廷圭此时已成强弩之末,再也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