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婉曦拉着姐姐的手,亲热地互道别来之情。..刚一进屋,又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嘴里叫着小姨,扑到她怀里蹭来蹭去。女孩七八岁大,是段云娟的长女,小名姗姗;男孩四五岁,是她弟弟迟浩天。最小的妹妹刚满周岁,正在里屋熟睡。段婉曦父女离京不满两年,两个孩子从襁褓中就多受她照顾,因年纪不大又和孩子玩得来,姨甥感情甚笃。暌别经年,再见面都是无比兴奋,叽叽喳喳一番。段婉曦在他们脸蛋上各亲了一下,一手一个抱起来,边哄着边和姐姐、姐夫往里走,一同到内堂见了父亲,这才放下孩子让薛雨晴带他们别处去玩。
段思廉与四个子女并杜君雁进到密室,闭门密谈。段婉曦汇报了追擒甄翟儿,会合吴信、罗大刚的情况。听说吴、罗二人需要一年时间训练人马,装备军械,段思廉沉吟道:“只恐时不我待。十月大海寺一战,讨捕张须陀部精锐俱没,瓦岗军声势大振,各地盗帅纷纷影从,行将鼓旗西指,东都岌岌可危。分崩离析之日,恐不出来年矣。”
段婉曦问道:“父亲可是要年内起兵?”
段思廉面露为难之色,转向段宇璜、段云娟、杜君雁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段云娟思索片刻,首先发言:“官军目下虽多次失利,朝中仍有擎天之柱。若能起用于他,并非不能力挽狂澜,扭转战局。”
段宇璜道:“此人可是彭大将军?”
段云娟道:“正是。”
段宇飞道:“目下各处告急,而皇帝迟迟不肯用大将军挂帅讨伐,一者忌其善将兵,又与段氏过从甚密;二来有张须陀、樊子盖、杨义臣、王唯岳、薛世雄、陈稜等良将统兵征伐,多曾取胜。故非到万急之时,不肯轻易赋予兵权。而今张、樊已亡(樊子盖被罢免后,抑郁成疾,于七月初病逝),杨、薛、王、陈受制于河北、江淮,瓦岗横行中州已无良将可撄其锋。依孩儿之见,东都告急之时,便是大将军重掌兵权之日。”
段宇璜叹道:“大将军虽与我段氏交谊匪浅,但忠于朝廷,若委以统兵征伐之任,必为劲敌。儿以为且当静观其变,不到朝廷日暮途穷之时,不宜仓促举事。”
杜君雁道:“正严兄所言甚是有理。举义起兵,事关重大,且贼臣未除,尚在朝廷掌控之中,须得厚积薄发,谋定而后动。大将军虽善能用兵,然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天下大变之机,只在一二年内。汤公来年不动,后年必举。晚之,则天下之事,不可为也。”
段思廉与四个子女交换了眼神,都颔首赞同。段婉曦又道:“仰人鼻息,我所不愿。为父亲大计,只得暂从朝廷。只是各路反王多有英雄豪杰,倘若朝廷调我等前往讨伐,难道真要与他们兵戎相见不成?”
段宇飞道:“婉妹所虑,也是孩儿担心之事。彭大将军素来器重我与姐夫。若朝廷用大将军挂帅,必调我二人同往前线。战端一开,相互攻杀固然结怨;手下留情又不免背负通敌之罪,可谓进退两难。”
段宇璜道:“大将军虚怀若谷,善纳良策,既然器重你二人,何不借机献计,仿效父亲所行,以抚为主,剿抚并用,若能化敌为友,事可两全。”
段婉曦摇头道:“倘若恩师当真收服瓦岗,虽说免于仇杀,却助长朝廷军力,父亲更无出头之日。我以为不妥。”
段云娟道:“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瓦岗群雄并非粗鲁草莽,毫无远见。你可知大海寺一战,出自何人手笔?”
段婉曦当然知道:“蒲山公李深李玄邃。当年礼部尚书杨行敏之乱,此人便是谋主。”
“可知此人才具如何?”
段婉曦道:“父亲曾言蒲山公士出名门,才学不在姐姐之下,胸藏甲兵,腹有良谋,实乃当世英杰。”
“岂止不在我之下?”段云娟道,“若论用兵,蒲山公与大将军一正一奇,可谓旗鼓相当。他日代翟让主掌瓦岗者,必是此人无疑。若遇上大将军这等对手,相持不下,腹背受敌之时,必会寻求妥协,接受招安。但他能真心归顺,为朝廷卖命么?”
“必然不会!”段婉曦脱口道,“受抚不过权宜之计,待时局有变,恩师不在时,必然再树反帜。小妹明白了,瓦岗群雄可以招抚,但不会助朝廷与我为敌。”
杜君雁道:“正是此意。瓦岗群雄非但不会成为劲敌,还可暗中结交,以为强援。只是目下韬光养晦,时机未到而已。”
段宇飞道:“如此甚好。我便将此策献于大将军,以剿促抚,见机结交。”
段思廉道:“就依此处理。举事日近,人和为重。娟儿可与鹏举、孝杰于关中潜结英俊;正严、婉曦于河东、太原密招豪友。汝等勿吝财帛,卑身下士,不论门第出身,只观才具品行,凡有一技之长,忠实可靠者,悉以诚纳之。朝中高官显贵,为父自有结交之道。”
“谨遵父命!”
段婉曦又与父亲商讨向太行山选派官吏之事。段思廉慨然应允,吩咐段宇璜前往太原别馆选人。那别馆乃是段思廉以佐理太原政务为名,向朝廷申请设立,用于延揽流落各地士子,储备行政、文史、技术人才的会所。段宇璜挑选了曾担任过县级官吏的殷峤、唐俭、刘世龙、许世绪四位名士,让他们于过年后以回乡为名,相继请辞离开太原,前往火云寨。其余官吏将也在日后陆续安排。
大计既定,段氏有了更为具体明确的目标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