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辅道:“段思廉果真谋逆,自当诛除。然仅凭私通瓦岗、元夜之乱二事,其涉案与否尚且未知,岂可武断定论?一旦其中有误,悔之无及!”
阴世师叫道:“兵贵神速,岂容犹疑?待汝查明,段思廉早已揭竿作乱,兵临城下也!”
景廉也道:“段思廉纵容子女私通瓦岗,元夜叛乱,无论与谋与否,均应革职查办,选良将代之。”
高辅道:“段氏子女,尚在关中,段思廉纵有反意,量其未敢轻举妄动。今可一面遣使质问,掌控河东诸军;一面封闭出关要津,拘捕在逃众犯,查明原委。”
景廉道:“高公之策甚妥。纵不武断定罪,亦当弭患于未萌,抓捕逃犯,查清缘由。”
阴世师道:“臣料群贼遁入秦岭,必入汉中、商洛之地,妄图潜出武关,已飞骑传令守军封锁出关要道。只恐群贼因关山阻塞,隐匿民间。特奏请增兵南下,张网搜捕。”
一番争论之后,朝廷重臣们达成了共识。史重训便道:“众卿良策,寡人悉数准奏。元夜之乱,非同小可,着刑部即日立案查察,封闭关隘道路,逮捕一干逃犯;阴大将军率本部兵马,协助骨尚书于关中、汉中之地,张网剿捕。另命内史令率同刑部郎中杨师道、大理司直黄演为制使,虎牙郎将宋老生领兵一万护卫,前往太原,查问此事。”
景廉与骨仪、阴世师等人躬身领命,又向史重训奏道:“为防不测,臣请召回彭大将军与臣同行,以备接管太原军务。”
“卿若不言,孤几忘却。”景廉的奏请倒是提醒史重训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大将军目下正于东都同瓦岗接洽罢兵之事。元夜之变,瓦岗众将罪责不小。和议之事,怎生处置?”
景廉思考片刻,道:“以臣愚见,瓦岗众将虽为虎作伥,助贼为虐,终非主谋之人。况今内忧外患,各路讨贼应接不暇,不宜多生事端。李深果有罢兵之意,且当暂忍一时之辱,遣使与之交涉,命其惩治凶手可也。议和之事,仍需照常施行。”
阴世师对景廉的纵容十分不服气,跨前一步,又要出声反对。骨仪急忙拉住他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阴世师见骨仪也不反对,心中虽然不解,但知道没了他的支持,自己是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道理来反对的,只得忍气不语。
群臣对景廉之议都没有明显异议,史重训自己也不想多起战端,便道:“既如此,寡人便准卿所请,可先往东都知会彭大将军,全权同李深交涉。此事一毕,即刻动身北上太原。”
高辅再次出班,叩首奏道:“元夜之变,君雁附逆作乱,罪责深重。臣身为尊长,教导无方,荐人不察,难辞其咎。愿自罢侍中之职,思过待罪,以正国法。”摘下顶上的进贤冠和三梁(官员等级标识,三品以上为三根梁),伏地请罪。
史重训道:“卿举荐杜氏,侦破宇文述谋逆一案,乃大功也。虽有元夜之变,咎由其自取,与卿何干?纵有不察之过,以功相抵可也,何必自责?”
高辅垂泪道:“臣与段氏交厚,屡屡进言袒护保荐。今出此变乱,愧疚无地。殿下虽不见责,臣已无颜忝列朝班。从此闭门思过,以求心之所安。就此拜别殿下及诸公去也!”向史重训叩首再拜,颓然起身,沉重地退下。
史重训望着高辅沉重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喃喃自语:“柱国重臣,弃孤而去。内忧外患,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