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内蒙古中部,蒙古高原南缘,横卧着一条一千二百多公里长的雄伟山脉。它的东抵河北省西北部的桦山,西达巴彦淖尔盟中部的狼山,是黄河流域的北部界线,季化与农耕文化的分界线。北高南低的地势使其成为游牧民族阻挡中原王朝向北扩张的天然屏障。其蒙古语名字为“达兰喀喇”,意思为“七十个黑山头”。它就是《敕勒歌》中所唱的,我国十大山脉之一的阴山。
胡天四月,冥冥落日孤悬天际,发射出血一样悲凉的光,将这座塞外雄梁挟裹在余晖残照之中。
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矫健灵动,身披血红色的夕阳,驭风而翔,时而冲上云霄,刺破苍穹,时而俯冲而下,鸟瞰地面,它的身上似乎附着游牧民族豪迈勇猛的精魂,向这沉寂的阴山致敬。对于挣扎在饥饿和天灾之间的游牧民族而言,鹰类鸟禽精湛的捕食技术和强大的飞翔能力已经成为了他们精神的寄托、崇拜的对象,从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产生了源远流长的神鹰文化。
然而,崇拜不等于无条件的保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牧民们所面临的天灾之一就是吃人的老鹰。他们的崇拜,是在同天敌的斗争中所领悟的精神。所以他们崇拜神鹰的同时,也没有间断过同鹰的斗争。射杀飞禽走兽,已经成为了游牧民族锻炼射击本领的一种运动。猎手们在这种活动中,表现出了作为人类残酷的一面。无论其是否对人构成威胁,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拔箭射向他们崇拜的对象。
此时,一双年轻的眼睛注视着那翱翔的苍鹰,锋利的箭头闪反射着夕阳的光芒,缓缓移动着。渐渐地,箭头凝固在了半空中。随着“叭”的一声弓弦响处,箭头带着四尺长的箭杆,高速旋转着射向空中。而苍鹰也在此时飞向了箭头前进的方向。两个飞行物运动的轨迹即将形成一个交点——
“铛”的一声,不知何时从另一个方向飞来一支同样的箭支,抢在苍鹰之前,与疾飞中的那支箭在半空中相交瞬间,继而随着两道美丽的抛物线,两支箭同时插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几百名突厥骑兵迅速抢上来,围住年轻人,弓上弦,刀出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何人大胆,竟敢射落我的箭?”年轻人大声喝问道。
远远地飘来一个女人声音:“是我。”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在三分的娇柔中带着七分的铿锵洪亮,令年轻人耳朵一震,宛如仙音。随着话音落下,一匹火炭般赤的骏马,驮着一个矫健的身姿,在风中飞驰着,向人群疾冲而来。
卫兵们在二百步外向那人射箭示警。那人恍若不闻,继续向前,冲入射程之内。“飕飕飕飕”,几十名卫兵乱箭齐发,企图将那人射成刺猬。马背上的人身不离鞍,巧妙躲闪,还出手连抓,先后将十几支箭绰在手中,一路冲到距离他们五十步远的地方。
就在卫兵们准备以更密集的箭矢将那人射成刺猬的时候,马上的人突然猛地一拉缰绳,“啾——”的一声长嘶,红马前蹄腾空乱踢,后蹄死死地定住,终于停了下来,在原地打着转转。
年轻人和卫兵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不仅因为那人穿过箭雨冲到面前的奇迹,为那矫捷的身手、高超的骑术,还因为马蹄腾空那一瞬间那无法言表的绝美英姿。那一瞬间,他们还从对方侧过的脸发现,那是一张女子的面容!
就在他们愣神的那一刹那,一个身着骑装,剑眉大眼的女郎面带自信和骄傲,已经驻马在他们跟前。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勾勒出她颀长健壮,威武靓丽的身姿。
当他们从惊艳中苏醒过来,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做梦的时候,那女郎已经面带自信和骄傲,高声发问:“前面可是突厥王子,阿史那然干殿下?”
“正是。”阿史那然干也用汉语回答,“你是何人?”
“在下段婉曦。三年前在雁门,曾和贵军打过交道。”
“段婉曦?你是河东段氏?汉人?”
“正是,不过我的母亲和祖上,都是鲜卑人。因此,我只能算是半个汉人,还有一半和你们一样,是胡人。”
“你既是南朝人,来我们这里做甚么?”
“会老朋友。”
“老朋友?”
“正是。”
“那人是谁?”
“就是你,然干王子殿下。”
“我只听说河东段氏二小姐大名,却素未谋面。何来老朋友之说?”
“大兴城如是姑娘的朋友,就是我段婉曦的朋友。”
阿史那然干心里一动:“哦?你认识如是姑娘?”
“正是。她是我的结义姐姐。”
“姐姐?”阿史那然干沉吟片刻,还是不大放心,问道,“以何为凭?”
“她本人就是证明。”
阿史那然干见她说得坦诚,绝无恶意,便挥手让卫兵们退下,纵马上前行了个礼,问道:“如是姑娘现在何处?”
段婉曦微笑着,回头吹了声口哨,用内力远远传将出去。
树林里驰出一队人马,还跟着几辆车子,为首三个女子快马加鞭,来到他跟前。当中一个骑装女子纵马而出,对阿史那然干施礼道:“王子殿下,可还认得小女子么?”
阿史那然干仔细端详,这才认了出来,惊喜道:“果然是如是姑娘。当年大兴城一别,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见。”连忙回头传令,“通知营中,杀羊摆酒。我今晚要与故人叙旧。”一名亲卫头领领命而去。
“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