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皮花会是荣家结交本地乡绅富户,联络各县乡府衙官员的一个机会。今年也一样,请来了不少头面人物。
荣家女眷的车马一到,在山脚搭的赏花棚里便热闹起来。
程夫人下了车,朝曲嬷嬷递个眼色。曲嬷嬷会意,径直朝山上的石阶走去。
骆嫣抬头望着栖霞山,半山腰上是荣家的云针贡茶,茶树隐在云雾里。山下便是丹皮花了。正值盛花期,粉红、莹白,漫山开来,一望无际。
骆嫣真心喜欢丹皮花,花虽比不得牡丹艳丽,却盛在山野空旷之间的婉丽清芬。更有丹皮可入药,是花中不可多得的能赏能吃的宝物。
骆婵下了车,刚好孟令梅和李妙云从她身前经过。二人虽已洗了脸,重梳了发髻,身上的衣服却没有换,颇显狼狈。
骆婵掩嘴笑了,心情从没这么好过。
妩儿见曲嬷嬷上了山,不解地悄声问骆嫣。骆嫣往山顶指,这才看见隐在云雾里的一间寺院。白墙青瓦,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那是栖霞寺,由荣家供奉,听说寺里有参禅的高僧。”程芳樱正巧也看着曲嬷嬷拾级而上。
骆嫣望着栖霞寺,神思迷糊。这次高僧又会做何解?
一行人由程夫人引着,和来观花的各界头面人物见礼。朱杏茹毕竟是官府小姐见惯了场面倒也不拘束。骆婵想开了这种场面并不放在心上。
繁复的礼仪过后,一众女子各自行动,莫不是都偷眼瞧着荣珏。
荣珏有意无在花间徜徉的骆嫣身上。而骆嫣只盯着花心里的小蜜蜂……
朱杏茹涌起醋意,咳了一声,荣珏的目光飘向她不留一秒,又粘向骆嫣……
花会一翻热闹终如烟花繁华落尽。荣家女眷的车马在日落时分赶回了荣府。
来回六十里路程,骆嫣感到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伸个长长的懒腰,边捶着胳膊边往晴居里去,哪有心思管什么仪态形象。
荣珏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这样真性情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第一次见,很合他的心意。不自觉间星目里燃起了火花。
朱杏茹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一个。经过荣珏身边,一双泡泡眼勾向荣珏,奈何荣珏偏不与她对视。
她扭着身子有些气急败坏,由青鸾挽着,慢吞吞地隐在花树间。早上因程夫人同车的得意此刻荡得一丝不剩,荣珏根本看不上她。愈想愈烦,抬手拧了青鸾的胳膊一把,青鸾没个提防,疼得“哎哟”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穿得这么招摇给谁看!”
青鸾无语,委屈地眼里畜了泪。早上出门,朱杏茹特意拿了杏色披风给她穿。她就知道她想借着她的姿色,能拢一些荣珏的目光。这一会子拿她撒气,不过是因为荣珏没瞧她一眼。
骆嫣在翠苑门口和骆婵话别,刚巧回头见到这一出,不觉好笑。心里暗讨,就这臭脾气哪个男子娶了去,都是倒霉催的!
一众姑娘们都回房各自怀着心事歇下了。
程夫人却歇不下来。
“怎么样?”她望着脸有疲色的曲嬷嬷。
曲嬷嬷清了清嗓子,“都在这了。”说着拿出张藤纸。
这一日爬上爬下那九百多级台阶,如今四十岁的人了,腿脚着实吃不消。
程夫人凑到灯前仔细看着,眉间拧个结。
“确是慧介禅师所言。”
“夫人放心,这确是慧介禅师所说,奴婢一字一句地录下,万不敢怠慢了。”
程夫人摆摆手让她下去,又把藤纸凑到近前仔细看着。自言自语道:“骆嫣果然是个封妃命,可为何与我珏儿不合呢?”
“夫人,大夫人来了。”银簪挑了帘拢请武夫人进了门。
程夫人赶紧收了藤纸压在妆台的漆盒下,面上缓了缓,起身去外间宴息处。
武夫人已坐在太师椅上,面上的青色更深了。“这可怎么好?春娘该不会被刺字流放吧!”
“姐姐过虑了,昨儿不是说好了吗,由瑞儿去一趟京城临安,找刑部朱侍郎,这事当是压得住的。”
武夫人眉头紧成一个川字,“哎,都怨我平日太骄纵她,到了夫家还这般任性!”
“姐姐尽说没用的,现在是该怨天怨地的时候吗?你赶紧备份大礼,让瑞儿送去给朱侍郎。我这边和老爷说说,看看能不能找人说服原告撤状。”
武夫人应着,还是不放心地问,朱家和荣家并无深交,能帮这个忙吗?
程夫人的薄唇翕了翕,面上掠过不快,哪有求人办事还这样抢白人的。顿了一下,还是说放心吧,朱家小姐正在府上做客。朱侍郎是朱杏茹的二叔,朱杏茹的父亲和荣二老爷一向走得近,这层关系还是能顾到的。
武夫人这才展了眉心,千恩万谢地出了永禄园。
她说得没错,荣春娘的确被她娇宠惯了,这两月没回娘家,却是算计着相公的小妾。李慕海新宠的姨娘有孕,眼看着要生产了。荣春娘偷偷在补汤里下了药,一尸两命。
李慕海把她禁了足,赶紧派人来告诉姨母武氏。谁知那姨娘家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初就是图了李慕海家的钱财才把女儿嫁了去做妾,如今正盼着生个男丁多要些财帛,突然就说母子都死了,就不依不挠地告了官。
前日下午荣春娘被提告收了监。李慕海十万火急地差人来报信,昨儿才到府上。正是荣六拿进戏园子的那封信。
李慕海也心痛最喜欢的小妾没了,可姨母的女儿,自己的表妹总不能就这样毁了,何况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