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府外的蒙蒙细雨带着些许阴霾,府内却温暖如春。
李府早早就用上了炭炉和烟囱,七八个炭炉点燃并没有多大的花销,可是效果却是与烤个火盆有着天壤之别。
李嫣然坐在宽大的熊皮大椅上,左手边有个深黑色的檀木方桌,顺手处放着几盘子瓜果糕点,一旁的楞子丫鬟小翠正拿着把小刀专心一意的笑着苹果。
从李家仆役上门邀请的时候妙云就知道这是一出鸿门宴。
女人活着有时候比男人更苦!
为了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她们之间的战斗非常残酷也非常无奈。
妙云没有带上丫鬟,这是一种态度,杨家大妇的位置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这并不是她能奢望的,即使是能成为一名妾室对于她来说都是妄想。
李府在她看来算不得华丽,至少在她见识过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就比李府豪华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今天她却非常忐忑。
有做贼后的心虚,也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情愁,在门房戏谑的眼神中她踏入了李府,这是一条决定自己一生的路,在看到杨铭的第一眼看是她就决定不管有多少的困苦都为自己争取一把,他的样子,他的文才都仿佛在为她鼓励。
三进,三出!
这是府邸的规模,前院,中院,后院,每隔一院便有下人迎接,说是迎接不如说是下马威,李嫣然非常懂得人的心里,在气势上无疑便高了妙云一头。
路非常难走,并不是路长,而是一路上的秋雨已经慢慢的飘落,没有雨伞,没有一个可以述说的人。
终于,来道了后院。
“妙云小姐请留步,小姐看外面下雨了让奴婢给你送了衣服来,这是怕你身子骨弱,受了风寒呢!”
迎面便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躺着两套衣裙。
一套是喜庆的红色,上面绣着朵朵荷花,金丝镶边,银丝做瓣真的是美丽之极。
另一套是一件淡蓝色的粗布长裙,根本就没有什么装饰,朴实无华的料子表明了这并不是高贵人应该穿着的衣物。
“谢谢!”妙云接过托盘,在丫鬟的指引下来道了一间厢房,丫鬟她认得,好像叫小翠,是李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能让她亲自送来衣裙就根本不是换件衣裙那么简单。
她并没有选择红色罗裙,而是拿起了第二套淡蓝色的粗布长裙。红色的罗裙不是自己能染指的,那是当家主妇的专用,如果取了那套衣裙自己想要入杨家那就根本没有半点儿奢望了,至于粗布长裙,这显然是下人的服饰,这么做自然有着李嫣然的深意。
当着小翠,妙云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桶中缓缓的脱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才慢慢的跃入水中。
水里加了些叶子,有八角也有菖蒲,还有集中不知名的植物,这是洗尘汤。顾名思义,就是洗尽尘缘,这是从佛教礼仪中入门沐浴中三礼之一,用在这里其实就是代表着妙云和前半生的身份已经作了一个告别,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选择的是第一套红色衣裙,恐怕就没有这洗尽尘缘的洗陈汤沐浴了,都是聪明人,这算是李嫣然的一个考验,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右手间还保留着一颗火红的守宫砂,她相信弄落下裙衫的时候小翠就已经看见了,这代表着纯洁的一点儿嫣红才是她能进入后院的唯一理由。
杨家迟早是官宦人家,这样的人家里不是一个当家主母便可以的,为了身份还是杨家的门面,三妻四妾必然必不可少,与其被一些个不三不四的狐媚子勾引还不如事先找两个漂亮懂事的小妾安安老爷的心。
豪门大院的小姐并不是花瓶,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比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强上太多。李嫣然也深知这一点,如果妙云知趣给她个妾室的名头其实也无关紧要,有了这么一个花瓶在至少能免去以后的很多麻烦。
洗尘汤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妙云却非常珍惜,轻轻的撩起一串串墨绿色的珍珠在身上洒落,滚烫的温度是她迎接新生最好的礼物。
她洗的很仔细,每一寸肌肤都用力的揉搓,这具身子需要把昔日的尘埃完全的洗除,不由得眼角中流裹的眼眶中打着旋,脸上却展现着满足的笑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青楼更是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断的争取,妙云突然想起了妙音,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姐妹不知道她现在想些什么?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际遇她一定会高兴的,一直以来她都是把最好的东西让给自己,不是吗?
脑海中想的东西实在太多,当滚烫的热水已经变得冰凉,妙云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现在她还有最后一道难关,去见李嫣然。
用粗布帕子擦遍全身,换上那套淡蓝色的衣裙,一只榆木做成的钗支被她插在了头上,妙云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朝着后院灯火最亮的房间走去。
李嫣然很有耐心,通过小翠的禀报其实她对妙云进入府门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表现和表情都了如指掌,这个女人很识趣,至少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嘴里品尝着一颗被刨了皮的葡萄,李嫣然这才看了看缓缓走进来的妙云。
“妙云见过姐姐!”妙云缓缓屈身,双手绕出个弧度放在右下腹,这是明朝女子的礼仪,万福!
她其实今年已经十六了,比起李嫣然大了整整两岁,见面就认起了姐姐就已经表明以后便以李嫣然为首了,这是服软,也是一种无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