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阳曲城百姓来说,不管是在暖衾裘被中安然舒适的睡了一觉,还是躲在破庙或者屋檐下瑟瑟发抖挨到日出,这本该对他们来说平淡无常的一夜却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ad]
像是北风刮来的一般,大街小巷上贴满了大纸告示,写着方方正正的斗大黑体字,下面盖着红红的印章。
告示写着什么,肚子饥饿难忍,冻的浑身发抖的人没有心思去理会,若不是明白这是衙门里贴出来的东西,必定要上前撕下来,没有衣裳添暖,多裹上几张纸也是好的。
“阳曲受灾,百姓疾苦,天子忧心,朝廷殚虑,希自领皇命,战战兢兢恐有差池,不敢懈怠丝毫。嘉陵奔驰日夜十之又六,遇匪而侥幸苟活,实乃我大唐福泽相佑。初至阳曲,见百姓凄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被拒之门外,当真是天理尽毁仁义全无,此等官吏岂能安治一方教化万民乎!待余入城,又闻惊天隐秘,陈贼一脉陷铁甲之营于绝境,夺我横冲旅数千英魂,呜呼哀哉,悲歌之士命丧身后人之手,闻者谁能不怒从心起,此等孼徒成贼国贼而世不能容!更有甚之,陈贼勾山匪为爪牙,劫瘧粮仓,抢百姓粮食为己之私利,全无为官之德,为人之品,此贼不诛,烈血不暝,此獠不杀,阳曲难安!”
有识字之人跟着读了出来,语调也有起初图个稀奇的拖长闲散变做了抑扬顿挫,挥扬着拳头,满脸的狰狞与凶狠。
“娘的,原来是这畜生不如的家伙害了我家二叔!”
横冲旅兵卒有不少是阳曲城土生土长的英勇儿郎,为了护住家园,义无反顾的投身营旅,执剑操戈几生死,若真是保家卫国堂堂正正的死在了沙场之上,作为亲近之人除了悲伤便剩下了对匈奴的怨恨。可如今听来,这事情是陈默谷一手所为,本藏在心里的痛楚瞬间又涌了出来,变做悲伤,成了不甘,最终化作了满腔的怒意。
“这狗官竟然还将粮食给打劫了,为了中饱私囊,连我等性命都不顾,当真是可恶!”
“是啊,朝廷派他前来不正是造福乡里,哪知道成了一方祸害,如此下去,你我可如何是好……”
“老天爷开开眼,留大伙一条活路吧……”
告示前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叫骂声不断,更多的却是饱经风霜的脸皱的更紧,口中念叨着老天开恩的话,眼角落下孤苦无依的浑浊泪珠。
“可恶,找那狗官算账去!”
突然人群中爆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一个脸色涨得通红的后生握紧拳头吼了出来,待他们说完,四下里都安静了下来,瞧着他们看了几眼,又是将头给低了下去。
见众人突然消了声,少年瞪着红猩的眼在人群中扫过,“陈叔,难道你不想给陈家大郎报仇了么,他是死在了狗官的算计中!”
脸上被刀刻下深深沟壑的方脸人看着一边拉扯他衣角的稚嫩小脸,最终摇了摇头,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来,“石头,陈叔家里有老有小,大郎这仇,老天爷自是看在眼里,迟早会有报应降给那狗官的。”
少年不再去看他,又是望向另一个身形瘦弱,面色饥荒,下颌有颗黑痣的中年人来,“徐家三叔,难道你忘记了自家媳妇是被哪个畜生给糟蹋了?”
闻言,后者将脖颈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着道,“民不与官斗,我这平头百姓又怎么与那深头衙门里的县官叫板?”
“你们……”
少年气急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指着低首的众人怒吼道,“当真是要活活的饿死在别人的脚底下么!”
话音落下,几道身影从远处小跑而来,“石头,我们兄弟几个愿意与你一道杀了那狗官!”
说话之人面色带着稚嫩,身体单薄,手中拿着上了锈的铁铲与斧头之类的物件,他们是横冲旅将士的遗脉。
见到这些人,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他们都不愿为百姓伸张正义,便由我呼延青石来做这为人先之事,大不了就是人头落地,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只是这身后事还希望诸位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将我尸首寻个坑埋了便是。”
说着,呼延青石与众人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往一边走去,另一边的几个少年也学着他那般,抱拳作了一礼,跟了过去。
看着他们的身形走出几丈远,人群中,一身形敦厚的汉子挣脱了身边婆娘的手,甩开步子上前,“娘的,与其饿死,不如活出个人样来,陈家狗贼欺凌的日子老子是受够了!”
他这一走,又是零零散散的十几人追了过去,随在了呼延青石的身手,杀气腾腾的望着府衙而去。
街的一边,酒楼的二楼临窗之处,刘希转首与候在一边的熊刚道,“熊将军,派人去张贴另一份告示吧。”
听得这声吩咐,双眼红肿的熊刚立马领命蹬蹬蹬的下楼而去,一边做着的林逸则是望了刘希一眼,轻声叹道,“玉生,民怨如山洪急流,日后可不能这番行事,倘若是出了差池,那便是弄巧成拙,毁了自身啊。”
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刘希明白林逸语中所指,他昨夜早已经杀了陈默谷等人,将阳曲县涉事官员全都问了斩,也将那些勾搭其中的乡绅劣士给抄了家,街头贴着的告示不过是为了激起民愤,待民怨无可发泄之时,熊刚再度贴出已处死陈默谷的告示,阳曲城上下必定对他感恩戴德。
这点小伎俩,自然是逃不出林逸的双眼。
苦笑一声,刘希摇头道,“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