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横是怀揣了一腔怒火回的侯府。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将京城翻了又翻,就是没找到玉莹其人。他是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胆量跑来他府上。
回府之前,他特意先去了相熟的一位伯爵府上,细细询问了昨日宴席发生的种种,什么故人兄弟,什么龙凤玉珏,简直是笑话!
他即便不够了解玉莹,却足够了解他老子。他虽不知昨晚偏殿里发生了什么,可玉莹分明目标就是他与沈默云!
崔奕横刚一脚踏进慕云居的小楼,便听闻后窗传来了一阵琴音。
开窗一看,果然是玉莹无疑。
她侧身而坐,膝头一架古琴,闭眼面对小楼正抚着琴。一曲悠扬的古调正如静雅的老泉,从她指间潺潺流出,数不尽的优雅,道不尽的fēng_liú。
她少有的素净打扮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然而,她的美显然没能进入到崔奕横的眼中。
他几乎仅用了不到十息便来到了玉莹跟前。
随后他手中的一柄长剑破空刺了下去。
玉莹的左胸上顿时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花,那抹红慢慢扩散,顿时染透了她的左边素衣。
即便如此,她也未停下拨弄琴弦的手。
琴声越发哀怨,越发凄迷。
她这才缓缓睁眼,强忍痛楚,对着崔奕横露出一个淡雅温和又深情无比的笑。可对面男子的表情毫无变化,甚至比当日金陵初见时还要冷了好几分。
这一剑在她的左肩胛骨下,只要稍微偏离,再往下半寸,她就完了。
她想,他没有下死手,这也是情分吧?
可她错了。
男子冷冷开口,打断了她剖白的琴音。
“按着我的心意,你该死!无比该死!可此刻我不知你路数,不明你意图,不晓你的心里究竟藏了什么!皇上既然将你抬举成什么鸿远侯的女儿,那我便留你一命!你千万别自作多情,我不杀你,不是因为对你有情,我是怕皇上追责,牵连我的妻子!”
玉莹气得肝疼。
“崔奕横,我从未对你不利!我还帮过你很多次,你凭什么刺我这一剑?”
“因为你对我妻子不利!因为你想要她生不如死!我答应过她,若是找到你,一定不会放过你!”
崔奕横边说边抽出了剑。
血花四溅,玉莹来不及呼救,那钻心的疼痛便向她袭来,让她满脑门都疼出了汗。
然而,崔奕横竟然再次向她刺出了一剑。
“为什么!”这一剑,比刚刚那剑更疼,更深。
“你伤了她,还给她下了剧毒。你让她承受了双倍痛苦!这笔债,我自然要先帮她讨来!所以,我给你两剑!很公平!这次就罢了,但你若心存歹意让我知晓,我绝对不会姑息,更不会手软!”
玉莹整个人都发起了颤,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崔奕横!你好狠的心!”玉莹昂起脖子,一脸倔强。“你当真不知我心意?你不知我为何伤了她?”
两颗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好一张千娇百媚的脸。
“我对你的情分你不知道?为了你,我提前回京;为了你,我甘愿留在王慈身边;为了你,我与太后虚以为蛇,周旋多次!
我无依无靠,我孑然一身,我比沈默云更可怜!我连家都没有,家人也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想要得到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自己去努力,自己去与别人做交易!可我还是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对你的情,你看不见吗?”
玉莹竟然手握剑刃站起了身,“为何,你要让我与你之间,永远都隔了一把剑的距离?”
她竟然顶住了剑慢慢往前走去,那剑入她皮肉一分,两分,慢慢穿进她身体,越来越深,有汩汩的鲜血不断涌出……
那冰凉的触感带来了一阵阵的恶寒,她的面容开始发白,豆大的冷汗和热泪交织在一起,颗颗砸落在地。
似是怕他拔剑,她竟是将身子往前再次深深一探,双手合拢,使劲一把抓住了他握住剑柄的手。
他下意识要将手抽离,可他一用力,她的手攀得更紧了。剑柄一动,那伤口也动了。
原本只是一刺之伤,此刻却大有下切的危险。
他的剑玄铁打造,锋利异常,再往下……
崔奕横顿时不敢动了!
他的手若是稍一使劲,剑头位置一动,只怕眼前这人的小命就没了。
“你疯了!放开手!”
“崔奕横,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爱吗?”
“你松手!”
“若是这个法子能让你记住我,我死又如何!”
此刻的玉莹如一株遭遇狂风暴雨摧打过后的桃花,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枝头。
崔奕横心中生出一丝复杂。她对他竟然用情这般深刻?
他倒是没有想到。
可这又如何?
他若有意,在金陵,她就已经是他的了!他从不愿苟且或将就!更不喜欢被人设计和威胁!
“放过我!放过她!等于是放过你自己!放手吧!”他依旧口吻冰冷,眼里有怜悯和可惜,却不是带了感情的怜惜。“我不会接纳你的!”
玉莹目光微微涣散,她深吸一口,松开了手,整个人却是一软,往他身前砸去。
崔奕横唯恐那剑撞上了他而偏离,只能侧身。他没有去接她,而是任由她砸向了地面……
而他又怕她因为收不住将剑柄撞上地面而被误杀,于是在她摔地前那一瞬间,他拔出了剑,随后快速后退了两步。
砸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