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毕文谦分析的结果,黎华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兴趣更浓了。见他又喝了一口水,她主动踢踢他的脚尖儿:“那么,你打算怎么在京城试点改革呢?”
感受着鞋尖儿传来的力道,毕文谦叹了一口气:“就像我说的附加题的形式,其实,去年颁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招生暂行条例》上面,就有,只不过,条例里只是一个很小的补充部分,我把它大大地扩展了。而对于教学改革,从原则上来说,也差不多。”
“无论是学生的培养,还是教师的培养,从量变产生质变,都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周期。这个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我们能做的,是通过政策来调动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具体来说,就像我提的,第一代领导人们,对限制在教室里的超负荷学习,以及以学分的目标的考试机制深恶痛绝。但现实是,选拔考试是必然存在的,分数的排比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拔办法。而教的政策只能和考的政策一致,不然只会事倍功半,甚至被基层阳奉阴违。所以,想要改变超负荷学习的恶性状态,直接降低学生课程负担,是很愚蠢的做法。”
“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既然考试让学生都追求高分,而这个考试政策是不得不遵循的。那我们就让学生追求高分好了——注意,还是那句话,有的人考100分是因为水平是100分,有的人考100分是因为卷子只有100分——如果我们打破这个不科学的情况,让有可能得满分的人始终只是少数,少到从统计学角度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那么情况会是什么样子?”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对于多数普通学生来说,擅长的科目往往有且只有一部分。如果花相同的时间,在自己擅长的科目上获得的分数,远远高于把时间花在自己不擅长的科目的收益,那么,越是追求分数的学生,越会把时间花在擅长的科目上。而擅长,往往意味着成就感,有成就感,就更容易形成兴趣,有兴趣,就容易自发自主地学习。”
黎华听到这时,忽然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朝毕文谦笑了起来:“所以,你一开始就首先强调,要将毕业考试和升学考试进行明确的区分?”
毕文谦愉悦地说:“没错。”
“既然如此,那不如规定,毕业考试必须全科及格,才有资格参加升学考试?”黎华眨了眨眼睛。
毕文谦思考了一会儿,却没有下判断:“……如果你觉得可行的话。”毕文谦思考了一会儿,却没有下判断。
“如果按照你这个思路来改革,也许将来100分的卷子,每一科大多数人都只有3、50分上下,成绩拔尖的学生,总分可能会遥遥领先。那样的话,看起来恐怕不太好看吧?”
“考试的分数是为了选拔,不是为了好看。我们需要打破的就是唯高分论——既然分数这个概念,对于高分的追求,在现阶段不可能消除,那我们就让所有人认识到,全科满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能的。让学生、家长、教师都认识到,满分不可强求,卷面分数差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一科都差。”毕文谦根本不在意这样的问题,只继续说着自己的思路,“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毕业考试全科及格才有升学考试的资格,那么我们真正需要在意的,应该是保证和控制毕业考试的难度。太简单了,会影响全国的受教育下限以及教育等级评测的含金量;太难了,也许某一年能够参加高考的人还没有大学计划招生的数量多也说不定……至于升学考试的分数难不难看,有多难看,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黎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几乎可以想像这政策如果真执行了,在刚执行那几年,学生拿着惨不忍睹的考卷回家被打得屁股开花了!”
“不如说,血流成河?”毕文谦也不禁莞尔,“莫非你当初就……”
黎华冲毕文谦脚尖儿一踢,眯起眼睛反问:“你猜呢?”
“反正,我记忆中,好像没有过因为考差了被打。”毕文谦讪笑着,迅速转移了话题,“对考试层面的改革,本质上是为教学层面的改革做准备。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可以通过考试分数的改变来调动,教师的主观能动性却是另一回事儿了。无论是从货币体系,还是从荣誉体系来说,教育,对于大多数教师来说,首先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工作,然后才是更高境界的追求。”
“这个啊,的确是需要认真考虑的方面。”黎华插话道,“去年年底,国家出台了关于提高中小学教师工资待遇的通知,我们的义务教育法也规定了,国家保障教师的合法权益,采取措施提高教师的社会地位,改善教师的物质待遇,对优秀的教育工作者给予奖励……”
“那么,有具体而明确的规定出台吗?”
黎华愣了一下:“……文谦,你具体的意见是?”
毕文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到了上辈子听闻过的一个段子:关于江城公交车的传说。那些夸张或者说并没有夸张的极速传说背后,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逻辑——公交车驾驶员和售票员的月工资和当月业绩挂钩。为了更多的奖金,以女性为主的江城公交车司机们在城市里把公交车开出了f1赛车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市场经济下调动人的主观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