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又变得安静下来,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细细读着书,似乎看到了喜爱的句子,忍不住笑了笑,低声念了出来,一个句子琢磨了好几遍,忽然似乎来了兴致,提起笔,在纸上就墨挥毫,一句写完,抬起头来,看着那墙上渐渐隐去的星图,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桌上那张墨痕未干的纸就再次折叠如鹤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他也不管,只是背着手看着墙上的那片星图,目光凝视着那一点杂色,“现在,你又会怎么做呢?”
低喃声中那一片刺目的鲜红里,一点黄色的光晕顽固的盘踞在星图的最中心,光晕流转,落在一颗星球上,那星球上方有米粒大小的字迹标注着,炎黄星,匹夫城。
占据着整个银河系的联邦有着很多的生命星球,各有各的精彩,但有一颗星球绝对不能错过,它叫炎黄星。
这颗星球有名不是因为它有着悠久的历史,或者有着重要的战略位置,也不是有着什么珍贵的物产,而是因为这颗星球上有一座城,一座因为一个人而建立起来的城。
那座城,叫做匹夫城。城里有一匹夫。
此刻,匹夫城里匹夫府,四四方方的院子,像一个军营,多过于像一个家。院子里种着一排笔直的白桦树,光秃秃的,落完了叶子,树干笔直冲天,如同长枪,有着肃杀的味道。
一个老人,就站在树下,手里拿着扫帚,独自扫着满地枯黄的落叶。他已经很老了,脸上皱纹很深,褐色的老人斑在眼角凸显,眼睛也有着浑浊,手掌很粗,很枯,满头的银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他就这么弯着腰,拿着扫帚,似乎跟那些到了这时候还不愿意放手儿女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浑浊的眼睛里总有着太多的担心,牵挂。
但他终究是跟其他老人不一样的,因为他的脊梁,哪怕是弯着腰,也依然如同旁边的白桦树一样笔直,哪怕生命已经如面前满地枯黄,却还是不肯认输。
这是一个顽固的老家伙。
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但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因为他是匹夫,匹夫一怒,血溅百步的匹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匹夫。
他是陈匹夫。有人叫他元帅,有人叫他军神,但他只是陈匹夫。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可以亲手将自己三个儿子送上最危险的战场,冷酷的看着他们陷落,也可以按兵不动,任凭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只是顽固的说一句,男儿流血不流泪,为家国而死,死得其所,然后在葬礼上大醉一场。
也可以为了一个小兵而不惜派出一整支舰队,大动干戈,只为了将一个母亲最后的儿子送回家。
所以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银河联邦存在了三百年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可以从小兵一步步成为元帅的男人。
一个可以让桀骜不驯的黄金泰坦听命顺从,可以让高傲冷漠的高等精灵俯首低头,可以让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贵族政客听话得如同绵羊。
有人恨他,有人爱他。但这世界上爱他的人永远比恨他的人多,而就算是那些恨他的人也不能不佩服他,因为他是陈匹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那个匹夫。
匹夫不死,联邦永存。
或许便是他这一生,最好的陈述。
但此刻,他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静静扫着满院的枯黄,将那些黄叶捡起,他捏在手上,看着自己同样枯黄的手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黄叶放进嘴中,一点点的咀嚼着,有苦涩的味道弥漫。
他也不在意,直到那苦涩滋味过后的淡淡回甘,才忽然开口道:“你也参与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力量,一如当年的模样,猛然回过头,不怒自威,眼中浑浊尽去,目光如刀,像一头狮子般,冷冷的看着守在他不远处的一个高大身影。
那是一个极为高大的人,有着明显的黄金泰坦一族血统,身高足有六米,如同一座铁塔一般,矗立在那里,渊渟岳峙,阴影洒落下来,给人以恐怖的感觉,远远不是枯老的陈匹夫可以媲美的。
但那道身影却在他的面前显得谦卑,弯着腰,低着头,不敢去看陈匹夫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大人,战争已经结束了。”
“回答我,你参与了吗?!”
他冷冷喝问着,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足有六米高的身影只是一个孩子一般,就好像这个在黄金泰坦一族已然为传奇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
而已然成为了传奇,甚至差一点就触摸到半神之位的黄金泰坦却不敢有任何的违逆,只是低着头,惶恐得像个孩子一般,嗫嚅道:“是的。战舰离开的时候,是我下的命令。”
陈匹夫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的模样,面无表情,没有情绪泄露,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图伦,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
“三十年。”
图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三十年了啊。我记得那时候我好像还是个营长,你这家伙还是个新兵。”
他的目光变得柔软,图伦却更觉不安,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传奇,忐忑道:“是的。大人还记得啊。”
“我怎么会记不得。都在这里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战争已经结束了。可是,别忘了,我们还是军人。军人不谈政治!”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