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军出征的日子就在明日,时间紧迫。
赵敏禾从庙里回来便去了赵攸源和小金氏的院子。
她本想将求的平安符亲手给她四堂哥的,但赵攸源任职上还有些琐事没处理完,一早便去了大兴宫中,屋里只有小金氏默默地在为丈夫收拾行囊,安安和康康小姐俩去安鹤堂。
赵敏禾将平安符交了小金氏托她转交后,也帮着收拾了些,又在小金氏不自觉托了托后腰时,连忙扶着她道:“四嫂嫂,你有身子了,别站太久。”
小金氏是二月里诊出的身孕,刚一坐稳胎边关开战的消息就传了来,再加上丈夫也要随圣驾奔赴边关,生生将这一好消息带来的喜意冲掉了大半。
不过,想到丈夫只是御前亲卫,不用上阵杀敌,小金氏还是松一口气的。她没有什么叫夫婿必要封侯拜相的大志向,只想一家人平安喜乐,丈夫的人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眼前看着赵敏禾,便想到大房的大堂哥却要作为中路大军的将领去到晋州,小金氏不免觉得自己这样只想到自己丈夫有些自私和内疚。
小金氏拦了拦她,脸带腼腆地道:“阿禾别忙活了,我这里眼看着差不多了。你去前院大郎那儿看看吧。大哥那里还好说,总是皮糙肉厚的,真要缺什么跟其他将士们合着用就行了。大郎还小,却要多帮着看看的。”
小金氏现在怀着身孕,正是敏感又心软的时候,实在是不忍心赵煦小小年纪就要去吃那番苦头。但她只是二房的婶母,赵煦高堂俱在,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赵敏禾不知小金氏心中所想。但她也记挂侄子,便笑笑扶着小金氏先坐下,并未留多久便去了前院。
不知是不是宋氏还在气恼丈夫擅自将儿子提溜去了边关,赵攸瀚那里她只管叫了陪嫁的嬷嬷看着丫鬟们收拾行装,自己则亲自到前院来指挥着丫鬟们给儿子收拾行装。
有宋氏在,赵敏禾没那个厚脸皮当着大嫂的面叫侄子帮忙转交平安符,便只把给侄子求的那一个给了赵煦。
宋氏见状,还苦笑道:“夫君昨日才说要带大郎同去,我竟都没时间去为他们求一个祈佑平安。”
赵敏禾坐到宋氏身边抓着她的手,温声道:“嫂嫂要打理大哥和阿煦两个人的行装,还要安排府里跟着走的其他人,自然是忙乱得恨不得把一刻钟掰成两刻来用,这些小事,我去也是一样的。”
宋氏红了红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两人跟前的赵煦欲言又止。
赵敏禾见状,便不再打扰母子二人叙话,起身回了自己的存芳苑。此时赵攸瀚与赵攸源一样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军中做最后的准备。
晚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饭。宋氏似乎比白日里看开了很多,与赵攸瀚赵煦父子相处起来与照常无异。只是时而发红的眼眶,泄露了她心中的不舍。
在将平安符亲手给了赵攸瀚以后,赵敏禾回了房。
她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仅剩的一个平安符。到最后都没拿出手啊……难不成就这样白白求了?
赵敏禾暗骂自己一句太没用,哀嚎着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埋进去。
天色渐渐晚了,外面人声也慢慢消散。拨云弄月端了热茶进来,又仔细检查过门窗也出去了。
赵敏禾在梨花大床上辗转反侧,直到隐隐听到外头二更梆都敲了,她才刷的一握拳起身——明天!送别前将东西悄悄塞了侄子就是了!反正她是长辈,大不了就耍赖!
终于做出了决定的赵敏禾总算可以叫自己好好睡了。
结果……
她正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突然却听到菱花木窗子上传来一声吱呀响声。
惊悚而……略熟悉。
赵敏禾被刺激得一瞬间就清醒过来。直直挺起身,轻轻下了床,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又顿住了。
万一这回是真毛贼呢?
她吸了吸气,再次回身从床头取了匕首,复又蹑手蹑脚到了菱花木窗边上。
窗子上再没被人或风推动的动静,仿佛刚才的声音是她的错觉。
但赵敏禾却清晰看到了映在窗户纸上的人影——今日是十四了,月已近圆,天气又晴好,外头月光普照,连树影都十分明显,更何况是那么大个人影。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能潜入忠勇伯府的真毛贼,是不会这么不专业的。外头的,明显是个“cǎi_huā贼”!
赵敏禾收起了匕首,在里头轻轻咳了咳。
果然,下一刻,就听外头传来韶亓箫压低了的惊喜声音:“阿禾,你还醒着吗?”
废话!
她放轻了手脚,拉开了窗闩,又慢慢推开窗子。
韶亓箫有了上回被撞出鼻血的经历,这回虽看她是慢慢开的窗,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朝外头打开来的窗棂。
待窗子只开了一半,他便见到了身穿雪白绢寝衣、披散着如云乌发的赵敏禾,肤白胜雪,面若娇花。站在银白的月光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昙花,幽香浮动,圣洁神秘。
韶亓箫上回夜访伯府时,赵敏禾因他白日里的行动,兴奋地一时睡不着,他来时她还未洗漱换上寝衣,因而这是他头一回见着她就寝时的模样。
他怔了怔,随后低了头道:“阿禾,你别着凉了。”
赵敏禾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恍然大悟。四月里的晚上天气凉,她的寝衣其实挺厚实的,倒不会出现透光什么的问题。所以她开窗前并未觉得不妥,但显然这位觉得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