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二老太爷的过世,在赵家受打击最大的无疑是吴氏。待丧仪办完,心力交瘁的吴氏立刻就病倒了。
吴氏身体向来很好,这一病却是来势汹汹,整整一个月都不见好。吴氏原本保养得宜的身体看上去也仿佛老了十岁,脸色财憔悴,两鬓泛起了几根银丝。她原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少十岁都可以说,如今一看却是与实际差不多了。
因吴二老太爷过世而在家守孝的大房人等都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一直到九月底,吴家传来消息,原本同样病倒了的蒋氏竟日益病重起来,已然连床榻都下不了了。
小吴氏上门来看望长姐时,一边流泪一边规劝道:“姐姐,母亲自父亲丧礼后就没好过,白日里郁郁寡欢,晚上也时常梦魇惊醒,这些日子她自己都生着补时常挂念着你。姐姐,父亲我们已不能尽孝了,不能让年迈的母亲再操心了。”
吴氏睁着眼睛,手上一动,吃力地抬手给妹妹擦眼泪。
小吴氏哽着嗓子又说了许久,吴氏才用沙哑的声音保证自己会好好养着的。
这一日后,她的病情总算一点点好起来,全家人才松了一口气。
身怀有孕却仍天天过来在婆母床前尽孝的宋氏也同样缓了缓,却大约是前些日子太过绷神,这一缓宋氏也有些头晕发热起来。她又有身孕不宜用药,只好卧床静养。
一时间,杨氏要替吴氏暂管府中的中馈,叙氏要照顾孩子们,闵氏同样有孕,服孝三月的赵毅每日笨手笨脚地伺候吴氏,在家服孝五月的赵攸瀚和赵敏禾则两头跑,既要照顾宋氏又要来劝慰吴氏。
吴氏眼见因她家里人忙里忙外还要顾着她,儿媳被她带累地病了,女儿也一天比一天瘦,愈加愧疚。这才打起精神来,到十月中终是痊愈了。
宋氏的发热倒是不怎么严重,婆母有精神了,她也就不忧愁了,又有丈夫每日在一旁精心呵护,好得比吴氏还快些,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出什么问题,这总算令吴氏心里好过一些。
吴氏虽还在为父亲守孝,按理不宜外出,但母亲蒋氏病了,她是一定要去侍疾的。守孝是孝,侍疾也是孝,只是一个是对亡者,一个是对活人。算起来还是后者重要一些,因而待吴氏病愈,她几乎天天都与小吴氏一起去吴家为母亲侍疾。
守孝在家的赵毅和赵攸瀚便成了车夫,每日护送。郑家小吴氏的丈夫郑昊和儿子郑榆也是如此。
赵敏禾和郑苒也每次都跟上自己的母亲,一来为外祖母尽孝,二来也是蒋氏病榻前男丁不好久待,她们还是得留下来为吴氏和小吴氏搭把手。
吴氏刚历经过一场大病不说,小吴氏虽还挺着没倒下,身体却比以往虚弱了很多。因而有赵敏禾和郑苒在一旁时时跟着,赵家和郑家其他人也安心一些。
秋去冬来,到赵毅和郑昊身为女婿的三月孝期过去官复原职之后,蒋氏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吴氏十一月里的五十整寿也再没心情过了。
而蒋氏,到进了寒冬腊月时,反而连话都不好说了。
吴氏从一开始的悲痛,经历过绝望、麻木,最终才渐渐接受事实——自她猝然失去老父之后,老母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承元二十八年的春节,就在这样清冷悲伤的氛围下到来了。
正月底,赵攸瀚和赵敏禾刚为外祖父守完孝,蒋氏就去了。
这回大约是早有意料,一家子不像吴二老太爷过世时那般激动悲恸中还带着不可置信,取而代之的是缓长的绵绵的钝痛。
吴氏这一回撑住了,反倒是小吴氏病了一场。姐妹两个半年内连续丧了父亲和母亲,抱头痛哭了好几次,才缓了过来。
赵家大房和郑家二房又开始为蒋氏守孝,这一回,两房如没必要就不出门了,只在家中粗茶淡饭为蒋氏尽最后的孝心。
二月里闵氏生下了赵攸灏的长子,也是赵家小一辈里的九郎。孩子的洗三满月等喜事,大房这里也只在添盆等必要的时候才出来露一面,身上有孝招待客人却是不合适的。
杨氏和闵氏等人也是理解。金氏还叹气着安慰大儿媳妇道:“我还在呢,就是天塌了也有阿毅他父亲撑着。逝者已矣,你也要保重自个儿,你还有儿女孙子们要顾,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赵祈虽未像金氏这般啰嗦,却也慢吞吞跟赵毅说了句“告诉你媳妇儿,人要向前看。”
吴氏慰贴。她看得开了,家里人也舒了心。
又过了一个多月,足了月的宋氏也发动了,生下的果真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女娃。
强撑着一口气就为看看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宋氏,待确定了这回终于不再是个小子后,忍不住长笑了三声,险些把产房外焦急等着的赵攸瀚骇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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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这头先是疲于长辈的重餐丧仪,后是安安静静地守孝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接连的守孝也让赵毅这一房在京中消失在人前足有大半年时间。
韶亓箫这里也是无奈,不过他也不自怨自艾。
每月间,他还会去忠勇伯府上找与他年纪最近、最亲近的表兄赵攸涵两三回,寻机在赵敏禾面前多出现几回,以期她别因长时间未与自己相见而疏远了。
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先是蒋氏重病,赵敏禾经常去吴家西府,后来蒋氏也过世后,赵敏禾因守孝便多待在自己的存芳苑里。
韶亓箫只得抓住这些极少的机会多与她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