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竟是摆了接风宴,这倒出乎了沈卓的意料,想来这些时日那老儿分明就没怎么把他这个新任校长放在眼里过,眼下病都好利索了,这才想起要请客吃饭了,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尽管对这县令老儿一肚子愤懑,沈卓还是要去赴宴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还是个外来户,在县城没有根基一上来就把关系闹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去赴宴也是要试探一下这县令的态度,以后要开展工作,还得需要这老儿的帮助,想到这里,沈卓竟是一阵迷茫,这县学多年不出一个举人,还有必要开展工作吗?
教谕的身份其实是比较特殊的,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校长,手底下的学生中了举人甚至进士都是能沾光的,最起码也能作为吹牛的资本,无论在县学府学州学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常理上说地方长官对教谕也会敬持有加,像这个清邑县的县令如此怠慢,终归是因为县城里出不了举人,教谕虽然管辖着一众秀才,但也没多大影响力,除非和当地的缙绅们打好关系,否则,说不理你,就不理你。
而令沈卓最尴尬的一点是,县学的学生选拔,也就是生员的考取一般都是由知县主考出题,教谕也就能当个监考官而已,更严重的是朝廷下达岁贡的名额之后,也是由知县选取,从这一层面上县学和县令之间关系极其密切的。
这一顿饭也就是走一个过场,沈卓心里自是清楚,把手里的羊肉交给陈伯后,又嘱咐他快些吃完,天气实在太热,这东西是放不住的。
那差役竟是等了一个多时辰,沈卓也懒得换衣服,就穿着这一身儒装随那差役去了县署,在路上的时候沈卓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些这几天对这位县令收集的信息,干货却是不多,雷点反而不少。
这县令叫严仲,也是举人出身,以前是递补清邑县县尉的缺,后来升任知县,不过他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在清邑县硬是做了将十多年的县令,平民百姓称县令为县太爷,清邑县的百姓称他为县大爷,而且这人知县做的久了,常常犯糊涂,审理诉讼的案件,经常坐在案前就打迷糊睡着了,这又得了个外号“糊涂县令”,在清邑县百姓的眼里,这县令没有什么存在感,乡里出了纠纷大都由乡绅给协调了,现在也很少有报到县里的诉讼,县署的只能也只剩维持治安了。
这样来看,以这县令三不管的作风,怠慢他这个小小教谕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县里有二十多年没有中过举人,而恰恰这又是在他的任期内,拿不出业绩,又没有影响力,升不上去倒也很合情合理。
一路细想,对这县令老儿竟是起了几分兴趣,随着那差役到了县署的后堂,才算见得庐山真面目,出来迎接的是一个中年发福秃顶的男人,即使裹着头巾,那依稀的发际线还是逃不过沈卓的眼睛,这人叫刘德茂,是县里的县尉,屋里正堂坐着的小老头,不用猜便是那糊涂县令严仲了。
严仲和刘德茂看见沈卓的第一眼不免有些吃惊,他俩倒是都没想到这新来的教谕竟是如此年轻,严仲个子不高,眯起眼睛来抬头打量了沈卓一番,一脸的狐疑,在他印象里从外边调来的这个教谕是举人出身,一般像这样的任职,起码都是三十以上岁数的人。
沈卓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严仲才回过神来,老脸赶忙堆笑相迎,额头上漏出褶子一道一道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刘县尉便是请沈卓进了偏厅入席。都是稀松平常的菜肴,这县署的后堂,摆设的极其简单,倒也显得朴素,看样子这顿饭总共就三人。
三菜一汤,有些清淡,这接风宴确实有些抠门,不过更抠的还在后头,严仲老头第一句话便是:“先生大病初愈,不便饮酒,我们几人就饮茶做酒如何?”
沈卓只得点头称是,心说您有酒我也喝不起啊,“先生”是对教谕的称谓,不过从这老头嘴里说出来,倒还有点别扭,沈卓跟这两个官场老油子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席间便是很少说话。
这两人的态度上还算凑合,不过沈卓看这两人的总有些耐人询问的眼神,捉摸不透,县尉刘文德便在旁问起了沈卓家境,沈卓也是有的没的回答,桌上的菜却是没动几口的。
刘县尉问这问那,当然不会放过沈卓的出身,什么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巴拉巴拉一些列的问题,在得知沈卓之前就生过一场大病,脑子烧的不好使之后,便又是表露出惋惜,严仲老头只在一旁听,也不怎么说话。刘德茂这话匣子一打开,竟是有些收不住,便又开始讲起了县里的趣闻,最后讲到了县学的事却是被严仲莫名其妙的打断,刘德茂好似意识到多说了话忙打住,开始转移了话题。
这一顿饭吃的是极其无聊,沈卓来前是打算给这县令留下深刻印象的,这老头如此的怠慢自己,怎么说都得拿出点姿态来,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严仲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偏偏还看不出外界传言的那般糊涂,沈卓总能感觉出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这样吃完饭从县署里出来,定好了明日去赴任,临行前那严仲莫名其妙的对说了句“任重而道远,先生慢走。”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还和刘文德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沈卓也不去理会,天色也有些晚了,便是由差役给送了回去。
第二天天一亮的功夫,沈卓便是早早的起了床,今儿个第一天上任,好好的捯饬了一番,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