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媚回来之后,就呆呆坐在榻上,从云雀等人的禀报和今天在御书房听到的谈话,已经足够她推断出很多东西。
现在拓跋谌和拓跋宏拼的就是民心,老百姓谁都不愿意跟一个无德之君,也不愿跟一个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谁在大义上站住脚,谁就能得到民心。
拓跋谌可以靠铁骑打下城池,但是不等于城池里的百姓就信服他。对于一个君主,需要的除了怕,更需要敬。
而这两样,原先就是北宸王给新晋王朝里所有百姓的印象。他为国,浴血奋战。为君,忠贞不二。
百姓们对这样的北宸王,敬佩。
可是现在,如果北宸王变成一个因为亡国之女而叛变国家的人,为了给所谓的金陵复国才要封楚媚为后,他便失了民心。
他需要给三年前那些枉死的人报仇,他需要尽快的攻破长安,不让那些黄泉之下的冤灵久等。
她不能拖累他的脚步。
原本很多城池投诚,因为封后,现在已经没有了,就连投诚的百姓,也有一些觉得被欺骗了,民心骚乱。
一些士子纷纷要求清君侧,诛杀妖女,洗清谣言,为此他们可以不要命,以死明志。
而正是因为他们的死,又让更多的人同仇敌忾。更多的人抵制封后。
继续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恶性循环。
她不能让他的声名染上污点。
她不能变成敌人攻击他的刀剑。
她不能成为他的弱点和软肋。
她不能,当他的皇后,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他只是个平头百姓,哪管外人议论他娶了个妖女,娶了个白莲教余孽,她都不会管别人的看法。
在楚媚看来,她只需要过好他们两个的日子。只要他不介意她的身份,那就足够了。
旁人的意见,与他们何干。
但是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不可能只过两个人的日子。
他身上肩负的是沉甸甸的仇恨。在血煞幻境里楚媚看的非常清楚,那是他心底最不能提的伤痛。
关于木奚,关于柯瑜,关于三年前死去的人。
他必须往前走,必须攻破长安,必须杀了拓跋宏,才能告慰那些人的在天之灵,才能让他背负的沉重的愧疚和责任,稍微轻一些。
他已经很不容易了,遭受着最信任人的背叛,如今要和自己曾经保护了一世的人为敌,哪怕是打胜仗,他心里也没有觉得高兴。
哪怕真的攻下长安,杀了拓跋宏,也不会觉得痛快。可这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以,她才更不能拖累他。在今天之前,她真的没有想过,原来她的身份,也能变成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娘娘,您……”青莲怔怔看着。
楚媚从坐在榻上开始发呆,水灵的眼眸一滴滴落泪,源源不断。
她没有哭出来,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只是那眼泪却决堤,根本无法遮掩,也无法逞强,像是要淹没她自己一样。
云雀和芍药都在旁边候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王爷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特别好。”楚媚终于开口,这时候她还是唤他王爷,那是她熟悉的称呼。
云雀不忍看,劝道,“王妃莫要伤心,王爷待王妃如此好,这件事也会解决的。”
“他是北宸王的时候,我可以当他的王妃。可是现在他是北宸国的宸帝,时过境迁,已经不是从前那时候了。”楚媚拿起绣帕擦了擦自己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青莲,拿纸笔来,云雀,研磨。”
“是。”两人立即拿了纸笔,芍药掌灯。
楚媚提起笔,“君生而为皇,勿以区区小女子误之。”
可是刚刚写出第一句,想起那个人对她的深情,这样的话,他看了只会更加坚定封后的决心。
楚媚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重新拿出一张宣纸,写道:
“思公子心切,实难留君侧。君可佳丽三千,妾求放我独归。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浮生不遇,人间不见。”
落款,楚媚。
思念公子心切,实在是没办法为难的留在你身边。你可以有三千佳丽,我只求你放我一个走。
云雀震惊,“娘娘,您怎么能写这样的话,这岂不是……”
“云雀,芍药,我天亮后就离开北宸国,外面四处战乱,江湖险恶,难有净土。你们两人都是自小在皇家王府长大,只怕过不惯江湖漂泊的生活,还有如婳,如今已在宫中任职,望你们三人多扶持。我就不带你们一起走了。”楚媚望着她们,脸色平静的可怕,若不是眼睛还略显红肿,谁都看不出此时镇定自若的女子,刚才哭的令人心疼。
“王妃!”云雀和芍药都急了,满眼含泪。
楚媚冲着她们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是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只唯独有一点,是我最后的命令。不论我走之后任何人来询问,都不可让王爷知道,我已经知道外面的事。就如这封信上所说,让他觉得我已经去找公子,也能让王爷不再留恋。从此以后,他做他的不世明君,我做我的江湖民女,天南地北,再不相见。”
“王妃,王爷一定能解决的,您何必非要走?”云雀哭道,“奴婢舍不得你,王爷一定也舍不得王妃。”
楚媚眼眶迅速浮起一层水雾,是啊,她当然知道,拓跋谌可以解决的。
他可以用军队镇压,可以不停找证据证明三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