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望着帐顶,唉声叹气,自怨自艾:“孤怎会败得如此之速?若坚守陈国,是否更好?刘备若无借口,陈国能否得存?”
随即苦笑,除非自己俯首称臣,否则谁能放心自己在腹心之地呢?
低头实不甘心。
关中龙方殪,中原鹿正肥。
自己如何就不能成为高才捷足者?
自目睹天子失政,朝廷衰弱,刘宠怀帝位之思已二十多年,执念深入骨髓。
怎能就此放弃!
高祖尚厄于荥阳,困于白登;光武初至河北,亦见逼于王郎。
目前虽一时困顿,又有何惧?
刘宠目光再次坚定起来。
次日天明,刘宠在张飞阴魂不散的跟随下继续西行。
行行重行行。
三日后,扶乐在望。
刘宠军皆露出喜色。
然而此时扶乐城中却陷入争执之中。
周颐端坐主位,双眉紧锁,面露愁闷。
争执的正是其麾下一众军官。
周颐被刘宠任命为中郎将,领兵三千,其麾下分三部,各以校尉领之。
一名校尉言辞激烈:“大王拔诸君于草莽之中,恩重如山,如今大王有难,君等反欲叛之乎?人心何在?”
他对面几人面有惭色,沉默以对,眼神游移,不与他接触。
一名校尉慢条斯理,语气阴柔地道:“大王之恩,我等击黄巾、保陈国,浴血奋战,也算有报。想我赵陵,负伤十数,不可谓不尽忠。
然,大王以一郡之地,欲抗刘玄德三州之兵,不亦难乎?
闻大王三万精锐,为刘玄德一万兵所破,残兵不过千人,狼狈来此,而为张飞铁骑紧追,旦夕可破。
正如徐邈使者所言,徐邈领兵一万正日夜兼程东下,牵招三军精锐亦至河南,加上田豫、沐并西来之兵,田畴之汝南军,合计七八万兵。
我军精锐不如,又众寡不敌,可有丝毫胜算?
明知必败,还自取死,君不惧死,独不怜惜士卒乎?其家中皆有父母老小,若死,谁将养育?
君做大言,称欲报恩,人各有志,我等不会阻拦,君自去可也。又何必胁裹我等?”
众人纷纷称是。
先前那校尉大怒道:“我自出战,汝等尽可坐观!我陈众堂堂男儿,羞于汝等为伍!”按刀欲出。
周颐喝道:“且慢!”
陈众停下脚步,望向堂上高坐的周颐,脸上露出喜色。
赵陵等也望向周颐,神情不定。
周颐四十来岁,自年轻跟随刘宠,已二十年矣,从一个小卒成长为中郎将,已是刘宠帐下屈指可数的大将之一。
忠心耿耿,一腔赤诚,为刘宠出生入死,功勋卓著。
周颐之子周承在贺杰军中为军侯,俨然后起之秀。
周颐之女嫁于骆俊之侄骆续,骆续现为阳夏县功曹,诸吏之首。
周颐可以说与刘宠紧紧绑定在一起,别人都可能反,唯独周颐难反。
在陈众期待、赵陵等人担忧的目光下,周颐缓缓道:“大势已去,殆天数也,非人力所能挽回,陈校尉又何必如此执着?”
陈众愕然。
心中升起说不出的荒谬感,一时愤怒的情绪都不及涌上。
周颐摆摆手,道:“来人,将陈校尉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堂上侍立的卫士闻言扑上,缴了陈众的武器,将他押了下去。
陈众也不反抗,只是冷笑:“好!好得很!”
被推出门后,陈众仰天狂笑:“大王竟被尔等小人所卖!苍天无眼!哈哈哈哈!”
赵陵等望着周颐,眼神复杂。
周颐坚毅朴实的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道:“左将军都督三州,威震天下,又宗室之后,天命所归,我虽浅陋,亦识时务也。君等若与我同心,不如共议建功于左将军之计,如何?”
赵陵等只得呐呐称是。
大家公推赵陵发言。
赵陵也是三校尉之一,平时以智将自诩,如今却被周颐深沉城府、果决行动震慑住。
他迎着周颐极有压迫力的目光,勉强道:“可致意张益德,伪做出城呼应陈王,然后前后夹击,必可建功。”
周颐见别人无甚言语,道:“此计大善。就依赵校尉之计。一客不烦二主,就请赵校尉与张将军联系,安排具体事宜。”
赵陵只得领命。
周颐一一做好投诚安排,又派人将徐邈使者请了上来,恭敬款待。
那使者文质彬彬,镇定自若,正是韩非韩子鸢。
韩非原为青州假佐,游说黄巾首领张圭投降有功,升为青州宾客从事,曾劝公孙瓒不要困守易县,惜哉后者不听。
冀州之败后,刘备把韩非派往颖川太守徐邈处,表为郡功曹。
郡功曹与州宾客从事品秩皆为百石,但前者权力远胜于后者。
韩非年纪虽轻,家学渊源,在功曹一职上干得不错。
牵招西上关中后,徐邈移镇河南,颖川郡中事务由郡丞匡镕主持。
匡镕建功立业心切,反复揣摩刘备此前安排给颖川的任务“遥为声势,威胁陈国侧翼,便宜行事”,与功曹韩非密议后,达成一致。
韩非频使诸侯,足迹遍于数州,对局势把握颇为精准。
且其本身也是个思建军功、胆大心细的人物。与匡镕一拍即合。
两人带着千余郡兵悄悄移驻新汲。
新汲位于颖川郡东北,毗邻陈国。
既然不是陈国境内,自然属于“遥为声势”的范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