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还未说话,倒是安氏先开了口,“许久不见世子妃,倒是和以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变化。”说着含着那笑容又道,“我倒是忘了,如今早该叫王妃了。”青罗见她如此镇定自若,心里不由得有些防备,自己定了定神,也微笑着答道,“许久不见云姨,不曾想在这样的地方,云姨倒容光焕发,尤胜从前。”
安氏笑道,“这地方不就是我常住的地方么?一砖一瓦也没有变化,只是王妃倒难得来这里,如今正是新年,倒来了这不吉利的地方。”说着又瞧着青罗手里的腊梅道,“绮云轩不比永慕堂,没有什么香花香草,只有这一树腊梅,倒香的紧。”青罗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梅花递与安氏,又道,“如今那里改了名字,叫做青欢堂了。”安氏闻言倒是一怔,接过腊梅转而微笑道,“你比先王妃倒是有福气。青欢堂热闹,不会像宜韵堂和和韵堂那样,冷落无人。”
青罗见她提起柳芳宜与柳芳和,倒觉得有些诧异。这诧异不经意露在了脸上,安氏一眼瞧见反倒笑起来,“王妃心里是在想,我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提起先王妃?如今人都已经死了,我说也罢,不说也罢,又有什么分别?我如今在这里,也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就算和王妃议论几句故人,也不怕什么,说与不说,原本也没有什么分别,王爷心里早就已经恨极了我。他这么恨我,可偏生又不肯杀我,不就是想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尝一尝失去所有的苦楚么?如今他一切都如了意,怎么王爷也不肯来瞧瞧,好让他心里更高兴。反倒是和我无冤无仇的王妃,巴巴儿来看我。”
青罗见安氏眼中浮现出一股子轻蔑来,心里不由得也生了几分怒气,淡淡道,“王爷不过厌极了你,懒怠为你费心罢了。将你搁在这里,也好叫外头的那些人都瞧着,若是逾矩越权,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会是个什么下场。至于不来见你,这话倒是可笑。王爷每日里有多少事情,怎么还会想起你呢,云姨也太把自己瞧得要紧了。如今这王府里千百的人想起云姨来,都是个警醒,唯恐自己也会落得云姨专业的下场。除了这个,也就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了。”
青罗言语刻薄,安氏闻言却冷哼了一声儿道,“王妃如今当着我的面,可不必说这样的话,我心里和明镜儿似的,谁又能瞒得了我去?王爷不愿见我是真,若说忘了我,可就是假了。只要王爷心里还记得他母亲和姨娘一日,就断断不会忘了我的。若是我当真如王妃说的那般无用,王妃今日也就不会贵步临贱地了。王爷只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问我呢,既然王爷不愿见,王妃和王爷伉俪情深,这才来了。”
安氏说着又冷笑了一声,“至于这王府里的人,自然个个想到我都会怕的。他们怕的未必就全是王爷,想来也还有我呢。他们何尝没有我这样的心思,谁又不想往上走呢?只是那些人一个个畏首畏尾,只有我敢真如此做就是了。那些有胆量跟着我的人,却未必有这个忠心,见我一朝失势,最怕的便是被我咬了出来。他们心里,最是盼着我死,只有我死了,这事情才算是尘埃落定了,才好腆着脸再去巴结你们。”
安氏一手撕扯着那花枝上的花瓣,抬眼对着青罗又是一笑,“如今大半年过去,王爷却迟迟不发我的死讯,这些人只怕是夜夜不得安睡。王爷这一招也算是厉害,这些人又想着赶紧的巴结新主立稳脚跟,却又想着自己或者已经暴露了,与其自投罗网,还不如以我的名义最后一搏。如此瞻前顾后,心里着慌,自然会露出马脚来。王爷在暗地里瞧着,正好一网打尽呢。”
青罗心里暗惊,安氏沦落至此,见事却仍旧这样清楚。青罗依稀听得怀慕也说起过如何料理那些叛乱余孽,所说的法子,与安氏所言一般无二。青罗见她心里诸事都想的明白,索性也不再打那些哑谜,微笑道,“云姨手里,还是有许多的心腹呢。听闻云姨身边最为亲信的,是云和雾,这云也就罢了,雾却能要了人的性命。昨夜拱辰门下出现了刺客,一个一个的,可都是昔年未散之雾。只是不知道云姨究竟对这些人下了什么药,云姨独自在这里过清净日子,那些人却还在为云姨搏命呢。”
安氏闻言却是一震,脸上那个笑容有一瞬间变成了疑惑,不过一刹,又被那样莫测高深的笑容所遮掩。青罗却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瞧着她要和自己说什么。只见安氏含笑对青罗道,“树倒猢狲散,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忠心的人?好容易逃出一条性命来,不想着如何洗清了嫌疑,远走他乡,还能回来为了一个死人拼命不成?我是不信的,王爷和王妃想必也不信,若是信了,只管杀了也就是了,断不会来绮云轩当面有此一问。”
安氏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只是王妃也实在奇怪,既然不信,又来问我这活死人做什么?难道王妃以为我在这荒园里头,还能知道是谁恨极了我,借刀杀人,欲同时置我与王爷与死地不成?这样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或者远在天边,或者近在眼前。王妃这样聪明,难道还会想不明白?”
青罗心中一紧,脸上却淡淡的,瞧着安氏仍旧撕扯着那腊梅,轻声道,“这腊梅开的这样好,云姨好容易折了来,却怎么又揉碎了呢?岂不是可惜。”安氏不曾想青罗会问自己这样的闲话,倒是怔住了,半晌才道,“你竟然不好奇是谁?”青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