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军忍不住重新端详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只恍然了一下,滚烫的茶水烫着舌尖,尖锐的刺痛刺激着神经,他眉心稍蹙,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
在余家长辈面前,周睿的表现总是不骄不躁、进退有度,他们虽然没有表态,但对周睿似乎不再是以前那斩钉截铁的抵触。在余疏影看来,这已是他们关系的一个重大的突破,她坚信,再过一段时间,父母就会不计前嫌,成全他们这双苦命鸳鸯。
事实证明,余疏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余军是一个极其执着的老顽固,他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对于他来说,这始终是一条拔不掉的倒刺。因而,无论余疏影再怎样死磨硬泡、周睿再怎么加以表现,余军都不愿松口。
余疏影心里着急,好几次由于这事跟父亲闹起来,最终被周睿劝服。周睿早知道余军不会这么轻易把掌上明珠交给自己,他虽然同样心急,但胜在沉得住气,反正这丫头还有一年才毕业,他等得起。
尽管情路不算平坦,但他俩的小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就在他们安于现状的时候,周老太太竟然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只带着一个佣人随行就飞到斐州。
下了飞机,周老太太脸上有些许倦意,但还是健步如飞,眼睛还四处打转。
接到消息以后,周睿马上丢下工作前往机场,抵达时她们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了祖母,他疾步迎上去:“奶奶,您过来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
周老太太说:“这点小事,用不着麻烦。”
周睿贴心地搀扶着她:“您先到我的公寓休息一下,今晚我跟您到外面吃饭。”
“不用了。”周老太太说,“你先把我送到余丫头她家,我得跟她爸妈见一面。”
周睿瞬间明白祖母的来意:“您要……”
周老太太说:“最近我老睡不好,心里好像惦记着什么事情,我想来想去,就这么一件了。”
对此,周睿有几分犹豫,祖母的出现到底时好时坏,谁也说不准。不过她老人家坚持要跟他们,他自然不会拒绝,他陪着祖母选购了几样礼物,随后便出发前往学校。
周老太太突然登门拜访,余家夫妇倍感惊讶。他们的反应有几分呆滞,而周老太太高傲地抬着下巴,对他们说:“好些年不见,不认识我这个老太婆了?”
文雪莱最先回过神来,她说:“请进,周老夫人。”
听见外面传来声响,原本窝在房间上网的余疏影也走了出去。看见周老太太杵在客厅,她意外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询问着周睿是怎么一回事。
周睿早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给了余疏影一个放心的眼神。留意到这两个孩子正眉来眼去,她虚咳了声,却没有说话。
余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紧闭着唇,也不主动发话。
长辈不做声,后辈们更加不敢吭声,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变得相当怪异。沉默之际,周老太太突然叹气:“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我们两家的缘分还真不浅。”
余军口吻疏离地应声:“不敢高攀。”
周老太太看着他,眼角处的皱纹深深地陷了下去:“看来你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
余军不否认,客厅内的气氛又凝固了几分。
周老太太径自一笑:“是我的错。当年我心高气盛,确实糊涂……唉,不说也罢……”
说着,周老太太看向余疏影:“疏影是好孩子,你们不乐意让她进周家的门,我可以理解。这事……我也不会勉强什么。”
闻言,周睿的脸倏地一黑。
余疏影睁大了眼睛,她身体一动,文雪莱立即摁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老太太吸了口气,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才恳切地开口:“这么多年来,我都欠着你们余家一个道歉。虽然晚了,但希望你们可以接受。”
话毕,周老太太便站起来,弯下了她那永远都挺得笔直的脊梁:“实在很抱歉。”
见状,余军仍然无动于衷,但神情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文雪莱到底比她心软,她连忙扶着周老太太:“您是长辈,别这样……”
周老太太倒是笑得坦然:“人谁无过,做错了就得认错,就得改正。我老来生悔,悔了也于事无补,只能道歉。”
余军终于开口:“周老夫人,请回吧。”
周老太太也不恼,她依言离开,出门之前不由得顿住脚步:“记住了,我就是你们的反面教材,你们不原谅我不打紧,可是不要走我走错的路。”
余疏影出门送客,留在屋里的余军和文雪莱各有心事。余军走在阳台抽烟,低头恰好看见周家祖孙,他用力地吸了口烟,而文雪莱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老余,我今早买了一条海鲈,我们仨可能吃不完……”
余军恍若未闻,他吐出烟圈,由于过度用力,夹在他指间的烟梗微微变形。
文雪莱无奈地摇头,正想回屋里,她就听见丈夫说:“给小睿拨通电话,让他们留在家里吃顿便饭吧。”
事态如此峰回路转,余疏影和周睿都欣喜若狂。
那顿和解饭以后,余军对周家的心结终于解开。他原本就欣赏周睿,现在更是越来约顺眼,而文雪莱更是如此。
在斐州住了一段时间,周老太太便要回法国。余疏影特地请了半天假,跟随周睿送她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