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祂望去,祂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祂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然而祂示意我先听游以默的口述再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杂乱的思绪收回来──要做到这一点相当困难,还是忍不住不断在想:岳文斌的方术如果有那样大的干涉脑电波……甚至借助于磁场力量的能力,应该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得到了,毕竟地球磁场可是强大无比。事实上根据历史记载,方术虽然神通广大,但也未至于可以这样。
我又想到,岳文斌说过,不能用方术去谋取金钱──那‘不能’是不准许,并不是不能够。
也就是说,岳文斌有能力可以施展方术使龙四海把巨款拿出来,只是祂没有这样做而已──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当时我听到岳文斌这样说的时候,就惊讶于方术有改变脑电波的能力,只是没有想到这种能力竟然如此强大。
当我杂七杂八想到这里的时候,好像已经抓到些应该是很重要的中心关键问题了,可是仍然很恍惚,其实还是甚么都抓不到。
游以默也看出我精神不集中,祂略停了一停,喝了一大口酒,石苓人示意祂说下去。
游以默的神情,也有刹那之间的迷惑,显然祂对于自己的经历,有不明白之处。
却说洞天的入口处,是一道很窄的山缝,但不是我遇到巨大昆虫的那一个,毕竟这种岩石和岩石之间的裂缝,在山中到处都是,看起来每一道都一样,游以默就说道:"如果不做特别的记号,就算有人带我来十次八次,也难以找得到这入口。’
我道:"当然不必靠甚么记号,小小的方术,就可以把嫡子带到正确的地方来。’
游以默很高兴地道:"对,已经会这个方法了。’
说不上来为甚么,听到游以默这样说,感到很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从知道了游以默加入计划的时候开始,一直延续下来的。
这种感觉不但延续着,而且越来越强烈,想不出为甚么会是这样的具体理由。
照说,游以默早在遇到我们之前,遭遇就奇特无比,应该不在乎祂是不是冒险,而且祂加入了计划,是岳文斌的主意,岳文斌有求于我们,暂时决不会对游以默不利。
可是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
或者,也因为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而对事情的感觉有些杂乱,这种杂乱,正可以表现我在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关心则乱的关系。
现在游以默继续对大家说的洞天中的情形。
那入口处的山缝很窄,苗条玲珑的游以默要通过,不是很困难,高大的岳文斌就必须侧身才能挤进去。
游以默估计至少深入一百米,才豁然开朗──只是感到,而不是看到,因为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只有回头看去,才能看到隐隐约约一丝光线,那是从入口处射进来的,而再向前走出了几十步之后,就连那一丝光线都看不到了。
游以默之前过的是缉毒警察生活──需要长时间的夜间活动,虽然祂不能说是有夜视的能力。像于夜视镜那样,可是视觉适应黑暗的能力很强,在进入黑暗环境之后不多久,祂就很勉强蒙眬地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甚么。
祂只感到自己在一个洞窟之中,洞窟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凌乱地布满在洞窟中。
这时候,岳文斌仍然牵着游以默的手,若不然,游以默如果自己走,也不能保证不会碰撞在那些石块上。
岳文斌带着游以默,一直来到一块方形的石块前,对游以默道:"大家上去。’
石块大约有两米,上面很平整,可以容人,祂们就在上面坐了下来。
在坐下来之后,岳文斌就向游以默说到很关键性的一件事,就是之前,祂在洞窟中的经历和禁忌。
岳文斌自从第一次进入洞窟,就一直在那块石头上静坐,开始是和岳默业在一起,后来熟络了,祂就一个人来。
除了第一次,祂在静坐三天三夜之后,才感应到了谪仙和祂的沟通之外,以后每一次都很快就有感应。
每一次,祂进入洞窟之后,还没有和谪仙有沟通,心中就感到十分舒畅熨贴,连吸一口气呼一口气,都有说不出来的愉快。
祂当然不可能真正知道鱼的感觉,可是祂却实实在在感到,鱼如果从干涸的泥沼中,跃入大河,就应该是像祂那时候这样的感觉,全身无处不轻松,全身无处不愉快。
在那种黑暗之中,祂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当祂向游以默说起的时候,游以默也感到很奇怪。
我相信由于游以默不能理解岳文斌的这种心情,所以祂在向大家复述的时候必然已经将岳文斌那种强烈的感觉大大打了折扣。《庄子·秋水》中有一段庄子与惠施的有趣的对话。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日:“倏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庄子日:“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乎?”惠子曰:“吾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日:“请循其本。子日‘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吾。吾知之濠上也。”
岳文斌举了鱼、干涸的泥沼、大河大水做例子来说明祂的心情,听了很有心惊肉跳之感。事实确实是这样,一个人肯定无法完全地了解其他人真实的内心世界。问题在于,世界上从来没有一条会说话的鱼,只有一个身份尴尬青年内心坚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