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政在圈子里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他并不像汪盛强那样脾气大到除了对几个圈中顶尖的艺人和颜悦色,其他稍有一点不对就指着演员的鼻子骂。麻政始终是笑眯眯和颜悦色的,哪怕是在下一秒就递上一份残酷冰冷的解约合同之前。

“来的人不少,看来《凤翔》的吸引力还是蛮大的啊,”这位圈中人周知的“笑面虎”导演此刻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和蔼可亲的将他们都打量了一番,“要不我们今天试镜的时候就公开一把,算是交流学习嘛,怎么样?”

众女星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开玩笑,惹恼了这位一贯喜欢不动声色间置人于死地的导演,是想硬生生断送自己的片约不成?

“不说话我就当大家都同意了啊,”麻政笑眯眯道,“——那就从女主角开始吧,谁先来?”

见没人回应,他目光一个个的从面前艺人的脸上扫过去,最后定格在了俞非晚那里:“咱们按资排吧,新人第一个就当试一试,你觉得呢?”

俞非晚囧然……为什么每次试镜的第一个都是她。

但该来的终归躲不掉,在其他人或八卦或冷眼的聚光灯般目光中,俞非晚走上前去,冲麻政笑了笑,打开他交给自己的纸条。

麻政亲切的问:“五分钟准备,够不够?”

俞非晚点头称可以,房间里中央没有椅子,她径自在地上上坐下来。秋日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木地板上泛出温润油滑的光,配上中央身材纤小背脊挺拔的女孩子,美得如同诗集里插图的配画一般。

麻政身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眼睛微微一亮。

五分钟后,俞非晚站起身来。

这时纸条上的考题也被投影到了幻灯机上,共有两道,分别是少女焦思跟随父亲行军谋划,和公主焦思带兵闯宫诛逆贼的一幕。《凤翔》并不是一篇玛丽苏剧,其原著以平静却详实的语言,记录了千古女帝从一介地方小官之女,脚踏实地不断成长,一步步走向九五之尊的漫漫之路。因而在贯穿全剧的饰演中,对女主角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接地气——那种不矫揉造作,不刻意装逼的成长型女主,正是这部三观极正的历史正剧所追求的形象。

第一个场景是在焦思的父亲焦成攻占了一州之地,她进门行礼,并向对方询问军事问题,并提出自己疑问建议的场景。题目上没有过多提示,甚至连台词的内容也只是寥寥,基本上全靠演员自由发挥。

而俞非晚站起身的一刻似乎全身的气场都微微一变。

她很好的收敛了之前那种沉静中带点客套的社会感,一种坚韧却旺盛的生命力仿佛从全身的肌骨中油然而生出。双手交叠在腹部迈着碎步匆匆往前冲,情态状似淑女可细节上却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与标准礼仪偏差颇大。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住脚,双手往前一拉,仿佛打开了一扇门。

门打开后俞非晚轻微一笑后又神态一肃,双手平举至眉前,恭谨的冲身前行了一个男子揖礼:“——父亲。”

桌子后头的编剧推了推眼镜,凑近正专注的盯着俞非晚的麻政低声道:“……古礼行的不错,有格调。”

对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俞非晚眼底就染上了一丝俏皮的笑意。但很快她就收起了这份亲昵活泼,掀起衣袍跪坐在地上,做了个将手里仿佛是书卷一样的东西往桌上铺的动作:“父亲,今日阿思来,是想问您日后去往哪里的问题。”

地板上,少女娇俏秀丽的脸被阳光笼罩出一层光晕,正侧耳听着对面人所说的话。身体因濡慕专注而微微前倾,眼神中却隐隐暗含着不赞同和思考,配上她无意识玩弄自己发辫的小动作,立刻就给人一种年少活泼中隐隐暗含着沉稳和大气的感觉。

麻政一瞬不瞬的盯着房间中央的俞非晚,脸上如同面具一般的笑容隐隐减淡了几分——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正是麻导开始动心并认真思考的表现。

“……渠阳确实兵力微薄,可父亲若真要攻打,阿思难以苟同……”

“……我为父亲选定的下一处地方,其实是这里……”

一边的编剧又坐不住,扭过身子凑近麻政:“纸条上可没写这些台词,这姑娘是把原著看了多少遍,随便一道题都能背下来……啊……”

他最后几个字颤了颤弱下去,因为被打断思路的麻政倏然抬眼扫过他,那不被笑意掩饰的目光所隐含的不满在麻导身上是如此的少见,以至于编剧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平淡日常的场景最能考验一个演员的功力,这是圈中大多数演员都清楚的理论。但恰恰是这种平淡日常的场景,反而是最不容易得到十分惊艳的评估的——它们真正意义上的价值往往只有那些经验老辣的导演或者影评人们看的出来,而对于一般人或者其他演员,顶多就是感觉“很舒服”“很自然”“演出了神”,甚或于会在内心里自诩“我也能演的这么好”等等。

是以俞非晚表演完后,除了导演麻政有点凝重的神色,还立刻又换上了笑眯眯面具外,其他人的目光都是平平,还有些人甚至于露出了泛酸的眼神——那种充满了“这有什么嘛,这么普通的场景我也能演出来”意味的目光。

周围人的态度落在麻政眼中,面上不显,心里不以为然的哂然一笑。

别人看不出来,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个姓俞的小丫头在刚刚不过一分多钟的表演力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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