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底下两个小丫鬟规规矩矩的站着,季青家的从二门过来,在正房台矶上驻了驻,又往回走去。
屋里的李斐握着帖子,正说道:“……崔太太的女儿写了一笔好字。”
丰盈的梁氏笑成了一朵花,都不用谦逊的唠起来:“她五六岁寄养在梁家,起笔的时候恰好得到了祖父的指点,这根基就立住了。每一年花了多少笔墨纸砚哥和弟弟都强了。”
“娘!”崔霖因为羞怯而泛起了红晕,拉住梁氏的衣角轻声道:“王妃也写得好字,我的说是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骄傲的梁氏这才收了收,改捧着李斐道:“瞧我这张嘴,是在班门弄斧了。年里轮番吃席,就听到过一耳朵,襄王妃的字,字迹劲瘦,锋芒毕现,都快自成一体了。”
襄王夫妇身在襄阳,京城里也不缺他们的传说。皇上一日日的老迈了,景王府,襄王府,一点点动静都能传播到京城,在仕宦之家传递。比如襄王妃模样如何,有何才华,性情怎么样?被人扒拉了不知道多少遍。
襄王妃的字,也就在有意无意间传了出去。和女儿家一惯奉行的含蓄柔美不同,李斐用了过度紧窄的线条和急如快艇的飞白,把一个字的骨架完全释放出来,这和许敏崔霖等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李斐斜斜的歪在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上,微垂了眸揶揄道:“我那点子功底,还能自成一种字体?崔太太都快把我夸得不知道是谁了。若是观字如鉴人,过分的刚硬锐利,笔锋尽出,又不是一件好事儿。”
梁氏目光闪烁,她的丈夫尚宝司少卿崔兆业是从五品,她就混迹在四五品中下的妇人之中,妇人们嚼起舌头来,岂是一个好可以概括的,当然说什么都有,说起襄王妃来也一样。
崔霖深看着李斐渐渐绷紧了身子,峻声道:“好不好的,王妃也无需在意。似我这等小官之家,多有掣肘的,自然得敛了锋芒,含蓄行事。如王妃这样尊贵的身份,一力降十会!”
李斐旋即笑了,和崔家母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京城南阳襄阳几处的闲话,唠到申时,崔家母女才辞出去。
离去的马车经过王府三丈高的围墙,梁氏坐在马车里心满意足的笑着,又美中不足的搡了女儿一把道:“真是把你宠坏了,什么话都往外蹦,好在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计较。”
崔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道:“我才不是‘小人’,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老实人,而王妃,至少想听几句实话。”
梁氏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悠悠哉哉的晃荡着身子,她得意于襄王妃对她女儿的宽容和赞许,她在乎的是和襄王妃相谈甚欢的过场。过了今儿,她在述说女儿的时候,就又多了一桩谈资。
襄王妃一力降十会,要不是和她们母女情意相投,怎么会留她们足足半日呢,说了这许多的话!
崔霖真是太了解母亲了,直接就说了:“娘少在舅母面前提起我,不要以任何的方式提起我,高抬了我。”
“你说什么呢?”梁氏都没有想那么远。
崔霖抿个嘴,就显出一对深深的梨涡,说道:“襄王妃客客气气的夸了我几句,说我字写得好,说我性情耿直,您是不是转头就要和舅母说了?说襄王妃也夸我呢。您不要再费这个劲儿,姥姥的狗,是舅母怂着我抱过来玩玩,恰好走失了,足可证实我鲁莽的心志,非表哥良配呢。”
梁家四代人,一摊子事能扯上三天三夜,梁氏瞬间就从慈祥的母亲转换到成了刻薄的小姑,道:“家里有老太爷,太太,有两重长辈健在,又有哥哥做主,梁家还没轮到她拿主意。”
“娘心里也是清楚的。”崔霖靠着车壁慢悠悠的把话说出来,道:“舅母想让齐家妹妹做儿媳妇的。”
“姨表兄妹哪有姑表兄妹亲近。”女儿的亲事梁氏搁在心头有十年了,就亲戚情分来说,崔家的女儿也比齐家的女儿的亲厚,梁氏声势壮壮的道:“趁着老爷子还硬朗着,我这回就挑明了说。”
梁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崔霖给梁氏打起了退堂鼓,道:“娘是要给我找个兄弟,还是丈夫?若是兄弟,我有亲哥哥,亲弟弟,表哥待我已然亲厚,已经和亲哥哥无疑;若是丈夫,舅母是不喜欢我的态度,我又是一直把表哥当亲哥哥的态度,非要做了丈夫,我还不自在。不自在了还得强求了来,我也不愿意。”
梁氏把自己认为好的人捧在女儿面前,忽然被崔霖以兄妹之情否决了,还不能相信崔霖在发泄反抗的情绪,反而对懵懵懂懂的女儿包含了关切,说道:“我的儿,你以为夫妻是什么?丈夫和妻子的结合是家族的责任,是维护家族稳定,延续家族后嗣的责任,如果这份责任之外,丈夫对于妻子能多一份,哪怕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对妻子来说,已经是一种福祉了。要是换了另外一个,娘是不能保证,对方除了责任之外,还能承诺你什么。”
崔霖掰不过一意孤行的母亲,惆怅道:“我的婚姻,原来是我的责任!”
“所以梁家和崔家才是门当户对,都是官宦之家。齐家的老爷中举了没有?”说完梁氏哼了一声,对儿女婚事自信满满的。
崔霖没听到这句话,她再琢磨着梁氏说起的家族责任,在满面惆怅之后豁然开朗,叮咛道:“那襄王妃的责任呢?”
梁氏没听清女儿的话,就问道:“你说什么?”
崔霖已经笑靥如花,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