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深笑着问我,“怎么不说话。 ”
我松开他的衬衣,“我无话可说。”
“哦?”他背部挺得很直,一点弯曲的骨骼都没有,“你脾气大了很多。”
“可我没有感觉到。从你回来到今天,我一直都在讨好和奉承,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阴晴不定。你每一句话都夹**带棍,如果说你怀疑我和祝臣舟存在什么,我解释无济于事,你不是一个相信谁一面之词的人,如果你听信别人的谗言,我再怎么为自己辩解,你都会觉得我是心虚。”
“那你是吗。”陈靖深眉梢眼角仍旧蕴着极深的笑意,可那笑意落在我眼中,配上他疑问的语气,让我觉得发冷。
“是与不是,都在你一念之间。”
“你在和我打哑谜,沈筝,别人不了解你,我却非常清楚。”
“你清楚我吗?”我没有回避陈靖深像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我拍着自己胸口,“你知道沈筝恐惧什么吗,你知道沈筝为了讨好你收敛了她全部喜怒哀乐,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喜欢什么,她喜欢的全部都是你爱的,在这抽姻中,你是高高在上,你是无所不能,她卑微得看你的脚掌,她在你面前必须笑,永远不能让你觉得疲累和任性,她渴望你哄一哄她,可她又怕你会厌烦她的多事。她每天小心翼翼艰难疲惫,的确,她享受你带给她的光鲜与物质,但她同样怀念很多年前一无所有可单纯快乐的时光,这二者不可兼得,是她太贪婪,但你明明能让她爱的有骨气点,为什么不给予?你心中惦念着你亡妻到现在都放不下,她妥协做你女儿的后母,在你出事时候挑起了救你唯一的希望,她是女人,女人没有男人的气度没有男人的果敢,她还能怎么办?你从没有问过一件事的开端起因,就只看它后果然后去不停猜测中间部分,陈靖深,谁不会累啊,女人在社会上能占据的优势,除了从男人身上搜刮,除了把男人看作伯乐,靠自己真正打拼出来的又有几个?”
陈靖深唇边刚刚泛起溢出的笑容慢慢收敛,到最后不知所踪,他右手狠狠用力收紧,将那只玻璃杯子捏得变形,我已经看到了这个发狠的过程,但我并没有想到躲闪,可随着砰地一声炸开,玻璃片四下碎裂飞溅,只是一眨眼间便天旋地转,有一枚细小的碎渣擦着我额头掠过,在皮肤上割出一道血痕。
秦霁和韩竖看到后吓了一跳,他们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距离我最近的韩竖飞快冲到我旁边,他一只手按在我伤口上,另外一只手从桌上那纸巾,在他看到自己掌心触目惊心的鲜血时,他对陈靖深语气充满责备说,“这到底怎么了,从你们两个人一起进来我就发现不对劲,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好像嫂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和祝臣舟?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秦霁抿着嘴唇站在我对面,他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我,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陈靖深,他说,“凭心而论,嫂子在你出事这段时间,做出了一个妻子最伟大的姿态,没有推卸没有明哲保身,更没有糊里糊涂张皇失措,她冷静奔波,为你善后找门路,虽然可能她选择了一条你最不希望她走的路,比如去求祝臣舟,但我依然想说,这样的女人可遇不可求,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除了能找这个送你进去的罪魁祸首,她别无他法,她毕竟不是男人,更不是海城人,她的能力范围有限,她没有吓傻就很难得了,难道你还指望她运筹帷幄赢得多么精彩漂亮吗。很多事没有必要点破,谁都愿意风平浪静一生简简单单的活着,可很多情况下天不遂人愿,难道就向现实妥协吗?如果嫂子妥协了,靖深,不是我否认你能力,而是这一次敌手太强大太阴险,你现在未必能坐在这里和我们吃吃喝喝。”
韩竖将被鲜血染红的纸团丢到陈靖深身上,他对秦霁吼了一声打120,秦房内的情况,叹了口气拿着手机推门出去。
陈靖深垂眸看着自己膝盖上落住的纸团,上面血渍狰狞,像是在控诉什么,空气内浓烈的血腥味怎么都压制不住。
“靖深,露露母亲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可惜那时你还没有现在这样沉稳,许多场面上的应酬不懂怎么圆滑拒绝,你又血气方刚,造成了那样无可挽回的悲剧,你失去了爱妻,露露失去了生母,这个世上失去一个温柔贤淑的好女人。我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二次上演在你身上,如果你再失去沈筝,你也许这一辈子在爱情中都看不到曙光。你已经不年轻了。”
韩竖为我按住伤口,秦霁在过道上打电话的急促语气传来,我额头巨痛撕裂般的扯着我神经,疼使我清醒,使我无法麻木不仁。
韩竖一直在我耳畔询问我是否要紧,还能不能坚持,我眼神溃散注视着我面前男人,他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并不受外界干扰,冷静而挺拔的身躯第一次让我产生了陌生感。
从前他的高大英武是我的依靠,是我活在人世间所有安全感的来源,而此时他的高大让我觉得自己和他遥不可及,我愈发渺小,在他心里的地位亦是如此。
他的尊严他的体面他的男人傲骨,都比我重要。他甚至没有问一问他不在时我过得怎样,他只在怀疑揣测我是否和祝臣舟背叛了他。
女人心凉就在一瞬间而已,可能只需要一个不再关切的眼神就足够使最后一道坚守的防线溃败崩塌。
是我沈筝先对不起他,我到死都承认。
我